此时,天色已经黑透,王宴换上一身深蓝色常服由下人提着灯引着到前厅来。
待寒暄过后,方入了座。
方才匆忙没有看清,这时才发现沈楼的耳边垂着一缕发丝,他心里暗道,这侯爷身边的下人竟如此不中用吗?连个头发都梳不好。
不过在他看来,更不可思议的是,沈楼真的如此仪容不整的出来了,看来脾气是真好,那他也就不用太担心沈楼会欺负自己女儿。
“侯爷头回来我家,我忙着,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只能让厨房做些钦州的饭菜,您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王宴拱手道。
沈楼放下扇子,尝了一口猪脚粉,笑道:“果然是美味。”
王宴道:“侯爷喜欢,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连氏插嘴笑道:“是啊,我们原先还怕这些菜不合侯爷的胃口呢。”
沈楼笑笑,不说话,又夹了几道菜来吃,其间不住地称赞,听得王宴夫妇合不拢嘴。
王恕意见他们相处融洽,也在一旁笑起来。
王宴看着他们两人坐在一起,端的是一对璧人的样子,便缕缕胡子,端起酒杯道:“说起来,恕意这些日子多亏了侯爷照顾,才不致无家可归、受苦受累,我在这里谢过侯爷了。”
说着,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楼看了看王恕意,眼里带着满满的爱意,没多说别的,只道:“应该的。”
王宴一想起那段被下狱的日子,便能联想到女儿当时在李家的处境,若不是有沈楼在,他的恕意如今还不知会如何呢,他对沈楼是打心眼里感激。
他喝了几杯酒,一激动,便想着站起来给沈楼行礼。
“岳父大人,酒多伤身,还是当心些为好。”沈楼使了巧劲,按住王宴的手臂。
发觉自己起不来,王宴摇头笑道:“老喽,喝了几杯酒便这个样子,让侯爷见笑了。”
“父亲,侯爷说的对,您要多保重身体,还是少喝些酒吧。”
王宴看着比以前老了许多,王恕意看着有些担心。
王宴点头,然而没一会儿,因为醉意上涌,王宴再也忍不住,竟开始哭了起来。
“恕意......父亲......对,对不住你......”他一顿捶胸顿足,“要不是......父亲将你嫁给......嫁给李时那小子......你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
他当初怎么就想到要跟李元结亲呢?李家当时才刚刚发迹,他与李元又是同窗,李时那小子他也见过,很是乖巧懂事,他甚是满意。
这原本是一件很好的亲事,可没想到李家后来......
到底是自己连累了她。
王恕意虽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但看到王宴这样,到底还是有些难过,她忙起身道:“父亲,不干你的事,您就别再自责了。”
“是啊,老爷,如今咱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何必再提那些伤心事?”怕女儿跟着一块儿伤心,连氏用忙帕子擦擦眼角的泪珠,给王宴盛了一碗冬瓜排骨汤。
王宴点头:“对,不提了......不值当,侯爷——”
他突然扭头瞧向沈楼,一字一句道:“我只问您一句话。”
沈楼将目光从王恕意脸上收回,看向王宴,收敛了一贯的随性,正色道:“您说。”
“您......可会好好待恕意?”王宴脸上带着一位父亲的期盼。
王恕意扭头去瞧沈楼,心里有些紧张。
沈楼静默片刻,站起身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他将酒杯置在桌上,吩咐道:“拿纸笔来!”
其他人不解其意?这个时候他要纸笔做什么?
有下人将笔墨纸砚在一旁的桌子上铺开,沈楼上前提笔挥就几行字,将笔一扔,走过去拉着王恕意站起,冲她笑了笑。
王恕意张了张嘴巴,到底没问他写了什么,她知道他心中自有安排。
沈楼拉着王恕意走到王宴跟前,将手中所书交给他:“听人言语不如看人所行,我待恕意如何,只能用我余生的行动来证明,这是我的诚意,请您过目。”
王宴将他手中的纸张接过来,映着微弱的灯光去看。
他刚看了几个字,便神色一震,酒醒了一大半,扭头去瞧沈楼,只见他目光炯炯,神色认真。
“去拿烛火来!”
连氏忙将一旁的烛台拿过来给王宴照着,烛光闪动下,王宴又仔细将沈楼所写内容在心里读了一遍。
“王家恕意未婚夫婿沈楼今作此书,誓证吾爱妻之心,若此后有欺她之举,王家之人可持此书上门将吾绞杀,任何人不得制止寻仇。隆庆十六年四月十二日,沈楼。”
第63章
“侯爷......”
他已经从圣上那里拿到了赐婚圣旨, 本可以说些漂亮话就可,谁知他将能做到这种程度?
王宴拿着纸张,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楼牵着王恕意的手, 等着王宴的答复。
他们这样安静, 王恕意不禁紧张起来。
沈楼到底写了什么?为何父亲看了一眼,便神色大变?
她忍不住小心捏捏沈楼的手指,换来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见他如此, 王恕意原本还急切跳动的心慢慢变得平静起来。
王宴冲连氏拜拜手, 让她将烛台收了,随后, 慢慢转过身道:“侯爷即已做到这份儿上,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