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同老夫人吃过饭,崔道之便一个人纵马出去。
老夫人听到下人的禀报,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丫头都走那么长时间了,说句不好听的,她一个弱女子,在外头讨生活,如今还活没活着都说不准,她这儿子不但还没放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从前,就算是再难过伤心,他也不会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
忽然,老夫人想到方才从崔道之身上闻到的血腥味,脸色猝然一变,站起身,跺脚道:
“来人!把跟着二爷的人给我叫来!”
这个杀千刀的,别不是身上还带着伤……
若当真如此,如何能沾酒?
他当真是着了魔了,为了那丫头,竟不顾惜自己身子到了如此地步!
老夫人捶胸顿足,被李婆子扶着坐下顺气。
崔宅里,偌大的宅院寂静无声,只有崔道之一个人坐在秀秀曾经住过的东厢房里喝酒。
屋里一切的摆设都一如既往,一样都没动过,他走时,特意嘱咐人每日进来洒扫。
崔道之觉得自己有病。
人都走了,他还留着这屋子做什么,合该趁早砸了了事,省得碍他的眼。
崔道之眸色幽深,手将酒杯捏出一道细碎的裂纹。
赵贵从外头进来,见崔道之如此模样,也不敢劝,只道:
“二爷,曹大人的奏折递上去了。”
二爷这招可真狠,一回来,便着人向薛家捅了一刀,那个人还是当初听命薛家给秀秀姑娘开路引的曹大人。
也是,他们是同窗,又来往甚密,薛大人曾经犯过什么事,这位曹大人最是清楚,由他来上奏折,最是合适不过。
薛家想往上爬,二爷便抬手把他们摁下去。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秀秀姑娘。
想到这里,赵贵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年多了,秀秀姑娘还是没一点消息。
二爷一封又一封地收到南边的信,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这一年多,他眼见着二爷眉间的郁色越来越浓。
他瞧着心酸,忍不住劝道:
“二爷,您别再为难自个儿了,姑娘说不定已经……”
他话未说完,便见崔道之猝然抬眼,向他投来一道满是杀气的视线。
赵贵连忙跪下磕头:“二爷恕罪!”
崔道之将酒杯‘啪’的一下放在桌上,沉声道:
“再派人出去,挖地三尺也得把她找出来。”
她诡计多着呢,连他都能轻易骗过去,怎么可能会死?
这些人惯会危言耸听。
虽如此想,但转过身后,他仍旧闭了闭眼睛。
一年四个月十八天。
她可真能躲,等他找到她,等找到她……
崔道之拳头慢慢握起。
“二爷——!二爷——!”
外头忽然有脚步声响起,崔道之猝然睁开双眼,‘哗啦’一下打开帘子,大步往外走,险些将外间的椅子带翻。
赵贵将椅子扶好,连忙跟着出去,看见来人便问:
“可是秀秀姑娘有了消息?!”
来报的小厮摇头。
赵贵小心查看崔道之的脸色,果然见他脸色铁青,眼底是熟悉的失望。
赵贵叹了口气,对那小厮道:“既如此,你便先回去,有什么事等明日再报,别打扰二爷休息。”
那小厮这时才缓好了气,道:
“不......不是秀秀姑娘,是杨朔州的齐家......二爷,朝廷急报,齐家反了!”
第60章 “柳姑娘,咱们成亲吧。……
齐家这一反, 波及最大的便是王家。
最大的靠山倒了,又与养子闹矛盾,王贵妃如今的境遇可想而知。
如今她能依靠的也就是陛下对她那份仅存的宠爱了。
宽大的宫道上, 一群人抬着轿撵往紫宸殿去,王贵妃倚靠在座椅上,发髻上的步摇不住摇晃,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她装扮虽与平日一般无二,但再没有从前不可一世的明艳,手撑着额头, 微垂眼, 整个人被一层焦急和落寞笼罩。
开春不久, 万物复苏,一群南归的燕子在皇宫上空掠过。
王贵妃抬头看了一会儿,随即将视线落回地上, 只见大红色的宫墙胀满了眼帘, 像一只巨大的野兽,永远望不到头似的。
不知不觉间,轿撵已经落地, 抬轿的内监恭敬垂首站立。
王贵妃抬手, 扶着近身宫女下轿, 上了台阶, 照常往殿里走去, 却被皇帝的贴身内监拦住。
“……娘娘, 陛下如今没空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今时不同往日,齐家的事到底连累了她。
王贵妃站在原地,问:“谁在里头?”
内监道:“回娘娘, 是大将军。”
王贵妃静默片刻,“成,等陛下有空见我,还望公公着人告诉我一声。”
内监称是。
王贵妃重新坐上轿撵回去,进到宫里,坐在贵妃椅上,良久不语。
这个时候,陛下见崔道之,除了要派他去平叛,怕也没别的事了。
王贵妃望着桌上的熏炉,捏紧了扶手。
“……娘娘。”宫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你们都出去,叫她进来。”王贵妃坐起身,从发髻上拿下一根牡丹宝石簪子,轻轻拨动熏炉里头的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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