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郑氏族人惶急道:“郑氏如今已是危如累卵,明公还不肯出言点拨我等吗?”
郑晟德还是没有说话,但郑引川却开口反问:“那依足下所见,郑氏之危,究竟在于何处?”
那名郑氏族人欲言又止,末了苦笑摇头:“郎君若是心内已有成算,何妨直言相告?”
郑引川望向父亲,看见后者微微颔首,才大着胆子道:“陛下当中诛杀七殿下,却又提拔在下,是在安抚我等,并公开将郑氏与七殿下做了一个切割。”
第4章
本来郑氏拼死要保温见恭上位,就是因为两边一荣未必俱荣,但一损绝对俱损。
郑氏族人若有所悟,露出一丝放松之色:“如此一来……”
郑引川解释:“天子方才继位,郑氏如今羽翼俱失,就算要拿人立威,收拢权势,又哪里轮得到你我呢?除此之外——”他环视四周,然后压低声音,“今上并无外家。”
在场的郑氏族人大多露出恍然之色。
郑引川看向那些还在犹疑的族人,叹了口气:“而且若非如此行事,我等又能如何?郑氏不比旁的士族,根基具在建州,难道去投四殿下不成?”
这句话说完,少数不服气的也闭上了嘴——就像郑氏绝对不是最招新帝讨厌的家族一样,新帝也并不是郑氏最不能接受的皇帝人选。
毕竟他们跟崔氏之间横亘了太多的血海深仇,至于温见恭,对方是被先帝给囚禁到幽台里的,就算日后开赦,也没什么机会登临大宝,如果郑氏一心待在这条船上不挪步,估计得慢慢沉寂下去。
成功安抚了族人后,郑氏父子又聊了几句私房话——他们打算找机会宴请下那位受到天子拔擢的贺御史,顺便问问贺家年轻一辈中有什么合适的子女,可以约为婚姻,就算婚事不成,也算是向新帝表明了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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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大臣们费心揣摩皇帝的心思时,温晏然本人正在履行自己现阶段除了哭灵以外的第二大职责:上学。
温晏然晓得自己的皇位还不稳当,所以并不打算现在就对朝臣们大肆动手。
身为一个有过多年工作经验的现代人,她深知权力并非来源于上位者的赋予,而是来自下位者的服从。
温氏得天下多年,有一定的人心基础,就算被先帝折腾了那么些年,也还留下了不少政治遗产。
从之前乾元殿中的情况可以判断出,起码建平这边,大部分人还是心向天子的。
温晏然穿越前历史知识储备一直保持在能通过学科会考但绝不具有深入发展的层次上,只依稀记得,昏君大致有两类,一类是秦二世那种,虽然自身天赋异禀,但也多亏了身边掌权者的协助,才成功败光了家业,另一类是夏桀,据说天资不凡,年轻时也表现得挺贤明,等继位日久后,才展现出自己暴虐专横的本性。
前一种温晏然暂时不指望,至于后一种,她原本没有深思过其中的原因,现在倒是隐约有些明悟——如果那些君主一开始不曾表现得足够贤明的话,根本无法将权力掌控在自己手中,自然也就不具备日后胡作非为的基础。
温晏然想,既然自己的职业目标是当昏君,那第一步就应该向前辈们学习,想办法把权势掌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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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天子身体好转,能正常起居后,被先帝钦点为辅政大臣的袁太傅,就日日过来给新帝上课,讲解朝中局势。
其实如今正值国丧期间,就算是皇帝也该停课守孝,奈何温晏然本人基础实在太差,袁太傅每天不得不以“劝慰陛下,免得其过于伤怀以致龙体受损”为借口,过来为天子讲解一些基础知识。
温晏然对这位太傅大人尤其客气。
虽然知晓眼前这段历史其实已经发生过了,如今所感知到的只是虚假的梦境,但看着面前被评论区称为“大周忠臣袁言时”的太傅大人,温晏然还是感到了一丝惭意。
自己肩负着打破梦境的责任,所以注定要对忠臣们不起。
温晏然琢磨,反正从人类的客观生理极限上判断,对方应该活不过自己,等日后站稳脚跟后,她把对方免冠去职便罢,不需要下太狠的手,而且说不定以对方的中直,在发觉自己昏庸的本职后,会选择主动弃官而去。
——只是一目十行看过评论区的温晏然并不清楚,很多时候,像“大×忠臣”之类的形容,只是读者们在说反话玩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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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从原来的偏僻居处搬出来后,暂时就定在西雍宫中起居,大周的礼教并不森严,加上这处宫殿位于内廷与外廷交界之处,也具备着召朝臣过来议事的功能。
袁太傅进殿的时候,注意到天子近侍中多了几个生面孔,目光微微一顿。
他日前也听闻过,温晏然日前闲逛之时在宫中随手指了几个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男女进西雍宫侍奉,这些少年男女只曾在少府中经过一些简单的训导,还不足以担任正式官职,此前也没跟温晏然有过接触,并非这位小皇帝埋下的棋子,而且天子似乎也并不指着对方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只是摆在面前,闲谈游戏而已。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当真是好苗子,不经过一段时日的悉心培养,也起不了大用。
——如果温晏然不是照着评论区剧透指的人的话,那袁太傅的推断其实还挺符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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