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年纪不大而且没受过正统皇家教育的人,温晏然根本不会骑马,她平常也没什么机会出宫门,唯一一次去外头溜达还是登基大典那天,全程都坐在车子中。
——感谢原身的自闭,温晏然不管在能力上有任何缺陷,都十分说得过去。
“……”
本来以近侍跟朝臣们的贴心程度,是不会忽略小皇帝迄今为止还没上过马背的可能性的,奈何温晏然自从登基后,依靠自己出色的表现,成功给周围人留下了“天子可能什么都会”的错误印象,再加上温晏然隐露专权之姿,旁人也不敢随意插手皇帝的学习问题,所以直到距离春猎不满一个月的时候,大臣们才因为“嗯,朕从未骑过马”的回复,匆匆给钟知微临时加了一个辅导皇帝骑术课的任务。
钟知微在收到召见的旨意时,本来是以为皇帝想讨论一些课程的细节,不过听少府令所言,或许还有点旁的事情。
她仔细想了想,却依旧毫无头绪。
毕竟在钟知微看来,天子自然是世所罕见的圣明天子,但在知识面上却存在明显的偏向。
——皇帝本人不通武事。
虽然从之前宫中平乱的事情能看出,温晏然在战术布置上其实颇有些天赋,可惜没经过系统性的学习,难以确定当时的表现是否只是灵光乍现。
钟知微思忖之时,已经被内官引入殿中,朝着坐在上头的天子行礼,等候对方吩咐。
温晏然先问少府:“侯卿,朕现在有多少良马?”
少府令回禀:“京中各苑越有成马一千二百余匹。”
这一千二百余不是建平内的战马总数,而是皇帝个人名下的财产。
少府令想了一想,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话:“苑中良马虽经训习,亦多有性烈者……”
——他有些担心皇帝想骑马驰骋,却难以驾驭坐骑,反而因此受伤,毕竟天子虽然天赋特异,但谁也不敢保证那些马匹能够感受到陛下的无上威德,总不能等出了事之后,再责备那些良马不够忠心耿耿吧?
温晏然:“少府勿虑,此次春猎,朕打算坐车。”
反正她的终极目标是成为昏君,所以完全不介意在细节上表现得从心一些。
“……”
少府令先是一怔,随后恍然大悟——天子乃是稳重之君,一身牵系宗庙社稷,不因游猎涉险,乃是应有之意,大臣们见到这一幕,至多有一二轻薄之辈腹诽几句不够英武,却不会因此对皇帝的生命安全感到忧心。
天子这么做,是宁愿冒着被旁人小觑的风险,把问题背负在了自己身上,也要尽可能稳住朝中人心!
对于身边下属符合逻辑的心理活动,温晏然还能猜一猜,但侯锁的想法,已经超过了她能够把控的范围,温晏然虽然瞧出对方情绪上有着震动,也只以为是自己准备坐车的事情超过了对方的预料,接着嘱咐道:“朕今日唤侯卿过来,还有旁的事情要劳烦。”
少府令立刻躬身行了半礼,恭恭敬敬道:“请陛下吩咐。”
温晏然:“苑中良马此前鞍饰一概不用,全都重新配置,至于那些新的马鞍么,就用皮革棉帛来做,再伐些好点的木料做骨架。”
大周重视农耕,所以也重视耕牛,温晏然依稀记得,马鞍的主要材料是水牛皮,光为苑中良马重新配鞍,就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了。
温晏然考虑到自己登基时间太短,年纪又小,虽然在建平一地有些威权,但连靠近中枢的十二州都不敢说已经收服为己用,又有泉陵侯等人在旁虎视眈眈,如果当真穷奢极侈的话,谁也不敢保证,朝中会不会有人仿效伊尹霍光行事,只能从先正事入手,逐渐试探朝臣们的底线。
“……”
少府令感觉自己内心的惊讶情绪就没有平息下来过,他并不是很理解,马鞍里为什么要用到木头?
他想提问,但慑于皇帝之威,却不敢多言,只打算牢牢记住天子的要求,想法设法去实现。
——温晏然更加不知道,大周现在用的马鞍其实是软马鞍,至于她记忆里那些更有固定效果的硬马鞍,根本就尚未问世。
比起惊讶里带着疑惑的少府,钟知微的心情波动,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
她是武官,又有勇力,不管是马战跟步战都是一把好手,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如果成功实现天子的意图的话,骑兵的战斗力绝对能有一个提升。
跟后世不同,现在的骑兵一旦高速前进,就要依靠双手紧握缰绳,来将身体固定在马背上,马术不够娴熟的骑兵根本无法做到冲锋,如果把软马鞍改成硬马鞍的话……
钟知微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就听到天子又给了点嘱咐:
“马匹两侧的长马镫都以精铁制作,可以稍作修饰,至于马掌,也要以精铁打造。”
按照温晏然本来的想法,反正是给自己充当门面,那用黄金来打造马镫马掌也可以,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普通人收入水平,她怀疑真如此行事,那些马镫跟马掌很快就会被人偷偷拿取熔了贩卖,而且作为理工身的自觉,也不允许温晏然用黄金这类质软的金属来打造需要承重的器具。
反正精铁价格也不便宜,又是战略物资,怎么说都是一大笔消耗。
听见这段话的钟知微瞳孔猛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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