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起身盥洗的褚馥见到了这一幕,果然露出了些许感动之色:“将军何必等在这里?若是找在下有事,直接差人进去叫我便是。”
孙无极:“褚君如此辛苦,我又怎能打扰褚君的休息?”
两人客气一番,随后一起登上了城楼。
他们起得早,陶驾那边起得也不晚,过了一夜功夫,外面那些人也终于反应过来,昨日从军阵中穿插过去的那些人是谁,此刻有数位骑兵在城墙外头大喊,都是在辱骂褚馥弃明投暗,自甘堕落。
褚馥面色不动,只是看了身边那些说客一眼。
一位说客赔笑道:“想来是咱们来得急,途中不慎泄露了行迹。”
正常来说,在褚馥没有公开表明自己阵营的情况下,建平那边从发现他失踪,到确认他去了何处,总得需要花上一点时间,如今建平那边能如此迅速地反应过来,只能证明一点,就是东地这边的人,有意泄露了他的消息。
两厢对比,孙无极等人不过是嘴上说得漂亮,实则小肚鸡肠,最后难免疑行无成,唯有陛下,才是真正宽以待人,海纳百川的君主。
褚馥冷道:“便是泄露了也不妨事。”
孙无极一挥手,城墙上头立刻万箭齐发,将那些骑兵逼退,两边相安无事了一会后,建平军营那边又有人过来,朗声道:“褚君,你背弃天子,沦为贼虏,陛下却仁义为怀,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就此回头,陛下愿意既往不咎……”
这一回,孙无极根本不让来人将话说完,也不发弓箭,直接派人出城,想要取对首级,那人见机也快,发现情况不妙,立刻调转马头,让右营的将士扑了个空。
褚馥叹道:“将军无需多虑,事已至此,难道在下还能反复无常吗?”犹豫片刻,低声道,“在下族人多在建平,依照现下的情景看,迟早会为人所戮,唯一只剩褚岁那孩子还在东地,希望大将军能够多多照看。”
孙无极连忙应允,据他所知,由于褚岁迟迟不肯投效,典无恶已经有些不耐烦,甚至打算将人宰了了事,只是庾高顾念与褚岁旧日的同僚之意,暂且不忍下手而已,如今褚馥已经过来,那看在此人面上,也得保他侄女一命。
到了这时,褚馥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从城墙上离开,一路都不曾说话,直到抵达大营门口,才道:“在下如今已有破敌之计,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孙无极大为惊讶,他对褚馥的态度,一半是因为对方的士族身份,一半也是因为对方乃是泉陵侯旧部,只要此人愿意留在这里,便是在向天下人证明,他们这边那位“泉陵侯”的真实性。孙无极虽然有些期待褚馥给自己拿点主意,却没想到,对方在抵达的第二天,就有了破敌之计。
他昔日也曾随着玄阳子读书,知道千金买马骨的道理,此刻暗暗下定决心,就是拼着扔掉几千骑兵,也要按照遵照褚馥的计策行事,让他看见东地的诚意。
褚馥微微笑道:“这两天来,在下一直留心城外军营布阵的情景,想来建平兵马不过十万左右,能上马作战之辈,还要远小于此数,如何就敢围住右营不放,那必然是树上开花之计!”
孙无极也不算太傻,道:“褚君的意思是,外头根本没有那么多兵马?”
褚馥:“兵马是有的,只是不能作战而已,陶驾等人用来填充营盘的兵卒,大多只是新吸纳的降兵,以及本地豪强大族的部曲徒附,如何能够调用自如,不过是摆在这里做做样子而已,否则为何每次想前往横平时,被将军一追,便又退回原地?”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建平大军根本没没有包围右营的实力,只是刻意做出这种大军压境的姿态来吓唬右营,若是孙无极被哄骗过去,不敢发兵攻打,对手就能把己方精锐从容送至横平那边。
褚馥:“这几日在外头,在下已经瞧出他们何处为虚,何处为实,虽然说不上有十分把握,五六成也是有的,不知将军是否愿意一试?”
孙无极大笑:“既然是褚君的计谋,孙某又怎会迟疑?”
他当即调派麾下将士,让他们按照褚馥的意见行动。
又过了一天,建平那边忽然听到对面有鼓声响起,与此同时,右营那边四个城门同时打开,四股骑兵从中涌出,每股人数都在三千左右,直扑城外之敌。
打到这个阶段,不止建平这边有好些出身平平的新将领崭露头角,叛军那里也陆陆续续浮现出不少战将,若只是带领小股骑兵进行攻击的话,未必比建平那边差多少。
骑兵出动,当真是如虎如龙,眼看右营派兵出来,建平这边也立刻做出回应,经过一番交战,最后的结果令人瞠目一时,右营四路骑兵,只有一路战败,其余三路,全都大获全胜,斩首近万!
右营当中,褚馥还在向孙无极致歉,惭愧道:“此战到底还是让将军损失了两千骑兵,实在是褚某的过失。”
对于损失的骑兵,孙无极当然也心疼,但他更为另外三路的胜利感到高兴,大笑道:“褚君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没有足下,此处还不知道得僵持到什么时候才有转机!”
褚馥微微一笑,他其实也不曾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最高明的假话往往夹杂在真话中间,建平大军那边吸纳了为数极多的降卒是真的,大多营盘都只是放在那边吓唬人的花架子是真的,他那些分析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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