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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由于禁军方面早就有所准备,所以“劫匪”们的计划不但没有成功,还反过来被包围击破,事后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为首者直接自尽,余下的人则没拷问出什么有效情报——那些都是本地拿钱办事的地痞游侠。
    当时温晏然就有些疑心,对方在建平的势力明明如此深厚,却只肯派些无足轻重的无赖去劫掠粮草,比起当真想要将粮草烧毁,反而更像是试探。
    她当时便怀疑,叛军留在禁军外卫中内应猜到自己心生疑虑,故意以十万石粮草为饵,想调他们出来,所以才刻意掩饰,没有动用真正的力量。
    温晏然对后续的情况有两种猜测,其一是内应在确认天子有所怀疑之时,就悄悄找个机会一走了之,其二则是留在原地,找寻机会,再搏一搏,看有没有完成任务的机会。
    她等了很久,一直没发现外卫有什么大动静,考虑到如今东地事态已经平息,建平的事情自然也该想法子收尾,既然对方不肯自己跳出来,温晏然就令燕小楼仔细调查,也算是打草惊蛇之计。
    计划很成功,没过多久,那位姓章的校尉就举报了姓齐的校尉,而且证据齐全,温晏然知晓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荆轲刺秦王的故事。
    荆轲用樊於期的头颅取信秦王并借机行刺的事情,与今日的场景何其相似?这也能解释这些人在察觉自己暴露风险增大后,为什么不找机会跑路,而是继续留在建州。
    ——他们其实一直就没有放弃报仇的计划!只要燕小楼的手下出了行刺皇帝的事,无论跟他有没有关系,他本人,甚至整个燕氏,都要有无数人头落地。
    奈何天子本人不但早有所料,并迅速计划好了请君入瓮的计策,如今还特地把钓鱼的场地安排在了天桴宫,而不是更容易落人口舌的太启宫,行动间满是对燕小楼的维护之意。
    温晏然好奇:“足下已经是禁军校尉,而东部如今已无回天之力,又为何非自寻死路不可?”
    姓章的校尉尽可能昂起头:“陛下无须多问,我固然受过大周俸禄,然而恩义有先有后,在下本一无名游侠,昔日若非上师怜悯,早就死在荒野,为野狗所食,今日自当以命相报!”
    ——其实燕小楼待下属不坏,章校尉怀疑自己若是再不动手,只怕便不忍心为此事,这才一鼓作气,在觉得成功率只有一半的情况下,猝然发动。
    一位内官狠道:“足下如此大逆不道,就不怕连累家人?”
    姓章的校尉冷笑:“我若是还有家人,又怎么会沦落到与野狗争食的地步?”
    能习武,能读书,长大后又成了游侠,足以证明这位姓章的校尉家中一开始并没有贫困到难以活命的地步,然而对方会在短短时间内失去所有亲眷,自己又险些身死,其中的缘故,自然不问可知。
    温晏然在接手皇位跟大周三百余年积攒下来的恩德威望时,也必定会继承一定的负面资产。
    姓章的校尉被暂时关入斜狱当中,由内廷这边处置,禁军则被派去搜查他的住所,寻找往来书信,以便后续清查潜在同党。
    建平的百姓对禁军巡逻的场景十分熟悉,尤其是现在处于年节期间,街上常有盗贼出没,很需要有人过来维护一下治安,可是今日所见的那些甲士们,哪怕不曾冒犯路人,行动那股难言的肃杀之气却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皇帝本人固然没有大肆宣扬禁军外卫发生了什么,然而兹事体大,不少消息灵通的人,还是有所耳闻。
    京中某些人家已经焦虑起来,官吏之间,私下有些接触份属常事,昔日玄阳上师还曾经被当做一个正经高人,不少人家也都与之接触过,像董氏,当初更是直接把人请回家中居住,要是皇帝准备从章校尉家中搜查往来书信的话,恐怕会牵连不少人——旁的不提,连袁太傅家中下吏,都曾跟对方有过往来。
    许多人都晓得,皇帝敏而多思,自继位以来,渐渐揽权于一身,若是天子有意借此事清理建平,恐怕又得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禁军这边其实已经受到过皇帝嘱咐,到底是过年期间,哪怕是在执行抄家拿人的任务,也别把狠辣果决的精神风貌展现得过于清晰,在行动时,也要注意尽量不要惊扰到城中居民。
    年节时分,建平城内的灯火一直到深夜都不会熄灭,然而在这种欢乐的表象下,似乎有某种不安的气息正在蠢蠢欲动,与此同时,袁言时等朝臣也收到了帖子:皇帝邀请他们前往太启宫,去围观少府举办的傩舞表演。
    池仪亲自从少府的官吏中挑选身材修长,姿容美丽的年轻人充当引领傩舞的方相氏。戴着面具的方相氏,领着一群同样漂亮的年轻人,在殿前燃着的巨大篝火前载歌载舞,同时不断将安息香,藏书,艾草,沉香不断抛入火中。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天人感应等玄学有着极深的迷信,在面对灾祸时,很多人不是寻找科学的解决办法,而是举行祭祀,进行祈祷,希望灾祸能自动离去。
    温晏然并不相信玄学,却不得不承认,玄学的力量确实具有一定的感染性,那些在此围观的大臣们,似乎也逐渐被拉入到了某种奇异的氛围当中。
    烈火熊熊,火苗越窜越高,少府的乐人为傩舞进行伴奏,殿前的气氛很是热烈,非要说有什么遗憾的地方,那就是皇帝本人并不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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