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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褚岁等人对天子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同时,温晏然则在准备新年祭祀的事情。
大周皇室的祭祀地点位于天桴宫之内,因为两边离得近,温晏然平时其实经常过去溜达,但这回不同,她需要穿着整套的皇帝礼服,佩戴印玺,从太启宫正门坐车离开,然后在城内绕一大圈,最后通过天桴宫正门,再进入正殿,焚香礼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类耗体力的工作通常都不怎么需要动脑子——祭祀中的每个步骤都有定好的流程,温晏然焚烧祭文的时候,总觉得类似活动最需要的不是当事人的虔诚,而是当事人的演技。
她在给祖先上香的时候,还饶有兴致地观赏了一下大周历代皇帝的肖像画,可惜都是坐姿,温晏然没法从这些人的身形中,对自己未来的身高做一个预判。
祭祖结束后,天子就会返回太启宫,在乾元殿内赐菜团给大臣,表示不忘祖先创业之艰辛。
——为了让充分贯彻宴会重点,那些菜团的原料包括没有脱壳的麦粒、豆子,以及很少一点腌菜。
哪怕经历了一整天的祭祀活动,臣子们大多腹中饥饿,此刻也都吃得格外优雅——食物的口感跟粗糙程度决定了他们没法迅速将之解决……
于温晏然而言,此类祭祀活动不过是些礼仪性事物而已,以前有皇帝为了压制臣子气焰,会故意让大臣们多在殿外站上一会,吹吹冷风,她则懒得做这些小动作,吃完菜团后,就放臣子们直接回家。
等回到西雍宫时,温晏然随意问了一句:“今日祭祀时,朕看温祭酒似乎颇为憔悴。”
池仪回禀:“温祭酒正在与卢博士、褚博士两人研究教材编纂之事。”她乃市监左丞,对城内动态向来把握到位。
温晏然微微扬眉。
她倒是没看出来,温继善此人居然如此勤勉,连过年期间都这般勤于公务。
温晏然打算走一条功在千秋,害在当代的道路,也是想借学校设置的事情,降低一下自己在士族那边的好感度,于是道:“让温祭酒先呈一份初稿上来,让朕看看他们做得如何。”
温继善受命之后,拉着褚岁跟卢中茂一块,战战兢兢地写好了奏章,他们目前的打算是,将教材定为经典、律法、农书以及杂学四类。
温晏然看过后,又召温继善入宫,让他把教材尽量往简单里改。
温继善:“……”
虽然并不是特别明白天子的打算,但上司似乎也瞧出了他的驽钝,将后续工作安排提点得十分到位——首先是将杂学改做理学,至于另外三门,首先那些经典著作不用本本都学,只要摘取一些微言大义的篇章进行教习就可以,至于律法,也尽量往简单里教,农书更要因地制宜。
按照大周编纂图书的惯例,有才之士恨不能把所有知识统统汇总到一本书里,然而天子却是让他们削减再削减。
卢中茂得知此事后,沉思了一段时间,随即道:“卢某大约明白了天子的打算。”
第125章
皇帝其实只做了两件事:调整科目名称,以及削减科目内容。卢中茂想,学科这种东西也是要靠卖相的,如果当真把水利建筑等学科归拢在一起叫做杂学的话,当先的一个“杂”字就会拦住许多有心研究之人的脚步,天子特地将杂学改为理学,初看似乎没有道理,但越是体会,越是觉得此名甚好,仅仅一个“理”字,便大有衡量天地的恢弘意蕴。
——要是知道卢中茂的想法,温晏然大约会声明,将杂学改成理学跟她的知识素养无关,纯粹是为了延续穿越前的命名习惯。
除此之外,大幅度精简学习内容,也方便了普通人入门,如今只有士族才能做到以经学传家,其中常有敝帚自珍之辈,就算族内没有合适传人,也绝不肯将家传经典授予地位卑下之人。如今朝廷只对那些黔首进行粗浅的教育,并不影响这些大族在知识上的垄断力,推行起来的阻力自然也会小一点。
温继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陛下召某入宫时,特地嘱咐,乡学所用书籍总页数不可超过十张,最好两三张纸便能写完。”
按他的想法,少到这种地步,已经不算精简,而是纯粹的简了,就算那些乡学生把纸上的字都背熟,那又能学出什么本事来?
卢中茂却摇了摇头:“正要这样才好,二三张纸的内容,数量再多也有限,便是驽钝之辈,也能够记忆。”又提了一个乍看跟眼下之事无关的问题,“卢某时常在想,当日玄阳子此人,为何能轻易得到数十万信重。”
这其中固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民不聊生,所以百姓才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江湖骗子身上,也有部分原因是玄阳子忽悠人的手段简单直接,他没有引经据典,而是干脆地宣称自己乃是神仙降世、天命所归,越是简单且带有玄幻色彩的口号,反倒越容易叫人相信。
典无恶起事后能在短短时间内,使得东地数州同时响应,杀官夺地,足以证明玄阳子当日其实已经掌握了一种他自己都未曾料到的强大力量,倘若此人再聪明一些,没有被大周权威迷惑,不想着走正统路线出仕为官而是直接密谋反叛的话,如今东地之危只怕还没能解除。
卢中茂此刻已经想到,在编纂律法教材的时候,也可以模仿玄阳子的例子,把内容写得简洁明了一些,比如直接告诉百姓唯有大周才是天下正统,反复申明朝廷的权威性,后面再跟一点诸如不可杀人放火打架斗殴这类简单易懂也符合社会道德观的内容,借此安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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