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西驰的部族本来居住在北地,所以每代首领正式接掌部族前,都会去狩猎野兽,等迁居到南边时,依旧保留了这个习惯,然而南地大型猛兽比较少,首领继承人就只能往海上寻找合适的猎物。
庆邑部使者恭恭敬敬道:“将军曾说,其实她此身所有,都是陛下之物,我部族人虽然只有些许勇力,也希望能为陛下效劳。”
——其实在庆邑部的习俗中,赠送兽骨项链,还有宣誓效忠的重要含义,萧西驰乃是部族首领,她这么做,所献上的不止是个人的忠诚,也是整个部族的忠诚。
庆邑部搬到南地后,多为蛊病所苦,却不明其中的原因,而朝廷那边又一向不在意边人的死活,等温晏然登基后,却时时关心庆邑部的情况,知道萧西驰生病后,还特地派了医官过来,教导他们规避预防以及治疗的方法。
倘若温晏然在庆邑部这边的威信能独立显示的话,就会看到具体数据已经突破九十,而且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
温晏然瞧着盒子里的项链,微微一笑,这件饰品既然是猎物所制,显然是纪念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只是她身边旧物不多,略想了想,便从发冠上将簪子拆下,让池仪拿给对方,充当回礼。
“你回去告诉萧将军,朕心中也一直惦记她。”
庆邑部使者送来的除了项链外,还有萧西驰的奏疏,后者为了让天子能掌握到南滨等地的第一手信息,特地把那边的情况描述得格外详细。
南滨一带气候潮湿多水,其中比较大的小国名为洛南,向大周世代称臣,早年态度一直恭顺,如今却屡屡生事——当然这一点未必是他们单方面的问题,也跟大周前几代皇帝的治国水平紧密相关。
国君姓樊,然而主弱臣强,朝中政务都操于权宦之手,大将军陈故达行废立之事,鸩杀国君,推立了洛南国主的幼子继位。
兵灾四起,要么用外部矛盾转移内部矛盾,比如对边地用兵,或者争取大周的支持。
目前那位陈大将军准备走的是第二条路,他派人送上厚礼,希望大周天子能正式册封他拥立的幼主为国君,并给他一个辅政的名号,若是大周能同意自己的要求,他愿意割让一些利益出来。
温晏然看完萧西驰的信,向庆邑部使者道:“南边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让人退下,又召袁言时等人过来议事。
袁太傅在风闻萧西驰派人入京时,心中就有了些准备,如今天子询问,便老实回答道:“先帝一朝,对南滨诸国素来以怀柔为主,多免其朝贡,而且时常加以赏赐。”
温晏然闻言,似乎想说些什么,末了却只是笑了笑便罢。
池仪晓得天子性情大有促狭之处,此刻大约是准备打趣两句“先帝仁厚”,只是大周素来重视孝道,如今又是世族重臣在御前奏对,所以不好说笑而已。
以厉帝的性格,自然不是真的想免除朝贡,可是南滨诸国不遵号令,若是攻打他们,不但路途遥远,而且耗费过剧,反正有庆邑一部充当缓冲带,外面再怎么乱,也乱不到他眼皮底下,也就当做看不见罢了。
袁言时:“按照萧将军书信所言,洛南似有重归之意,陛下不妨允准。”
既然陈故达希望得到大周的支持,那洛南多半会恢复对建平的进贡,如此一来,中枢在名义上不费一兵一卒就能重新收回南滨,这件事放在哪一位君主头上,都能算是一件大功绩,而他们这些朝中大臣,也能混个青史留名。
温晏然闻言,却是不置可否。
第136章
袁言时见状,也不再多话,静候天子吩咐。
温晏然在思考,洛南那边为何想要这样一纸册封。
南滨那块地方的大小势力自专已久,对它们来说,大周的威信正在逐年下降,如今那陈姓贼宁愿俯首称臣也非要讨来一纸诏书,自然是因为南洛内部情势严峻,想要维系自身的统治,就必须寻求外部的支撑。
温晏然缓缓道:“先帝厚待南滨,却未见洛南有感念之意,至于逆贼陈氏,弑君篡权,更是不堪教化,朕焉能册封此人?”她面色并不严峻,但落在大臣们的眼中,却显出一丝天威凛然之意,“他想要国书,那朕就写一封给他。”微微扬声,“杜卿。”
舍人杜道思出列,垂首:“陛下。”
温晏然一字字道:“替朕拟旨,洛南伪主乃逆贼所立,今当废为庶人,从樊氏宗族中令择贤才为君……”顿了下,询问,“上一代南洛国君,还有多少子女幸存于世?”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超过了一般舍人的知识储备范畴,还好杜道思也是南地人,对周边情况时时留意,才能及时给出答复:“除了最幼者之外,还有二女一子。”
温晏然也不细问,颔首:“既然如此,就选最年长的那一位为国君,至于陈氏,将之免官去职,然后公议其罪。”
对于擅行废立之事的权臣来说,一旦免官,基本就等于被宣告了死刑,这等人物,一旦被逼到绝境,自然会拼死反扑。
袁言时忍不住劝了一句:“若是陛下允可洛南之事,那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收复南滨。”
温晏然对这位忠臣倒一直很客气,笑道:“太傅所言,自然有理,只是此贼乃是悖逆之臣,他对国主不忠,焉能忠于大周?今日归附,正是为了来日反叛,岂能给他缓和之机。”又道,“朕欲传令怀仁将军,取贼人首级,遍传南滨诸国,以为后来者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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