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先发制人,堵住薛明翊可能的生气,她写道:
咱俩是两口子,你的钱就是咱家的钱,我在家做衣尚(裳)转(赚)的也有你一份儿,就是不如你转(赚)的多,可我也不满(瞒)你,你有钱也不能满(瞒)我。我也不是不让你借给人家钱,你得瞅瞅怎么回事,要是人家快当儿地还你,那就是好人,能处,要是借了不还还借还不还,那就是把你当原(冤)大头,你还借你就是大笨瓜。
我说的对不对?
你要觉得我管她要钱不对,让你不好做人,你就快当儿地回来打离婚,孩子、娘和小姑还有房子归我,你按月打养老钱和养孩子的钱就行。
你要觉得我说得对,你以后给我离林婉晴远着点儿。
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她在后面画了一个表情,横眉怒目,非常形象。
她知道自己有点像薛明翊写给小岭的那个词:恃宠而骄。她敢这样,因为她有底气,小姑、儿子、莎莎肯定支持她,薛明翊多半也不会说她,以往每次回家探亲,不管她有什么事儿,他都帮着她呢。
为了让薛明翊个木头更好地理解她为什么和林婉晴要钱,她又画了一副林婉晴和林婉丽来家里的样子,把林婉晴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画出来,旁边还跟着个狗腿的林婉丽。
这幅画她画得出奇得逼真,因为对林婉晴的讨厌,当然也归功于平时盯着画莎莎等人的动作。
画完以后她很满意,又掏出五毛钱夹在信纸里,写上:这是我做衣服来的,给你零花儿,等我挣大钱也会多给你的。
为了避免小哥俩纠缠,第二天林苏叶悄悄自己去寄信,还是加急的,花的是林婉丽那五十块钱。
果然花别人的钱,再贵也不心疼!
也不知道信能不能比林婉晴跑得快点。
这种话她当然不能打电话骂他,让人听去可不行。
寄完信她就不想了,反而因为拿到欠条心里出了口气,一块石头落地,这会儿憋屈生气的应该是林婉晴才对。
*
天气越来越热,学校就开始午睡,要求学生们都去学校睡觉。
林苏叶改为上午带着莎莎去学校,中午回家吃饭,在家里午睡,下午就做活儿、学画画不去学校。
小哥俩则抬着以前爷爷编扎的麦草垫子去学校,可以铺在地上睡觉,不用睡桌凳,免得掉下来。
他们原本是不想带的,薛老婆子哭鼻子抹泪非要他俩带,生怕小岭睡觉不老实掉下来摔着。
要是不带,她在家里指定担心,林苏叶就让小哥俩带上,他俩只能遵命。
过了几天她先把杨翠花的的确良衬衣做好,上学的时候捎过去放在大队,杨翠花下班路过大杨湾就可以拿回去。
第二天杨翠花就把新衬衣穿上,现在人叫褂子,但是别人的褂子肥大大的,既没有腰身也没有什么线条,领子衣襟软塌塌的一洗还容易卷起来,可人家林苏叶做的就不会。
不知道加了什么,这领子硬撑撑的,门襟也很挺括,就特别气派。
杨翠花坐客车上班的路上,就被售票员和熟人问了一路,都说她这个衣服好看,问哪里做的。
杨翠花得意得很,她笑道:“那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这一个褂子做工就一块钱。”
冬天过年的衣服,上衣才七八毛钱,她这一个褂子就一块钱?
众人纷纷觉得好贵。
杨翠花冷笑:“贵?不识货的才喊贵。省城百货大楼里的进口货,都得用外汇券买,一块外汇券顶咱八九块钱,一件巴掌大的裤衩子,没什么布料,要八块外汇券,一个兜胸的胸罩,巴掌大两片布,十二块。贵?当然贵,那得分谁买!”
杨翠花虽然张扬,可人家有张扬的资本,长得不错,工作好,家境好,还根红苗正的,她说啥别人自然没法反驳。
众人心里也暗暗觉得这褂子,真的很值一块钱做工。
杨翠花下了车去供销社上班,一进门其他几个好打扮的营业员就看到了,立刻围上来问。
“翠花,你这褂子好看哎,哪里做的?”
“不声不响的就自己倒腾好东西,真是不够意思!”
杨翠花:“干啥啊,我这不是先试试吗,好的话就跟你们讲。我和你们说,这褂子做得老费劲了。就咱们供销社自己的缝纫组都做不出来,这是几十年前的老手艺,大城里给高档裁缝店做衣服的手艺。”
杨翠花很敢吹,不要钱的牛皮都往林苏叶身上堆。
她听娘说过薛明翊娶那媳妇儿有点来头,林苏叶她爷爷奶奶都出身大家族,那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后来家里败落,还有孩子参加革命,正好躲过挨斗打土豪,还混成个贫下中农,也是运气好得很。
林苏叶的奶奶据说出身裁缝家庭,学会不少东西,再教给孙女,她的手艺自然比别个更强。
就说这褂子的衣领,乡下人可没见过这么挺括的。
“翠花,一块钱不贵,我们也想做一件。”就有人立刻有样学样,只要同事穿什么新款式,必然有人要跟上不能落后。
他们是供销社的营业员,总能买到不要票的内部货,家里都不缺布。
杨翠花:“行,不过人家手艺好,做得慢,好些天才一件儿呢,你们只能排队。”
当场就有人拿了一件略有富裕的布料给她,再给一块钱,让她帮忙托人做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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