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听林苏叶的,没有连轴转割麦子,而是早出晚归,中午还能在地里歇个小晌觉。家里给她吃得好,营养跟得上,她倒是不觉得怎么累,再累睡一觉好像也解乏了。
薛老三却没这么轻松,他是真累,累得感觉魂儿都没了。
七八天他就被烈日晒得脱一层皮,又疼又痒不说,还黑了两层。
不是他不反抗,而是真的没用,他想起来就绝望,就生不如死!
这日晚上八点半小姑下工,薛老三也才能跟着下工。
他虽然也跟着小姑喝伤力草鸡蛋汤,可他累啊,累得他浑身酸疼、火辣辣的疼,就想找个地方昏天黑地地睡上三天三夜。
馋,都没那么重要的感觉。
他跟着小姑离开麦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累得他感觉一闭眼随时都能躺地上睡觉。
他现在连抱怨、卖惨、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只要不干活,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睡觉!
争分夺秒睡觉!
他强撑着回家,鞋子衣服都没力气脱,一身臭汗和麦芒就那么往炕上一躺,屁股刚坐在炕上,不等脑袋碰着枕头呢,鼾声就响起来。
他实在是累狠了。
宋爱花也下地上工,但是做轻省活儿,负责棉花地。
她七点多就回来,一直没做饭,等着薛老三回来给她做饭呢。
可薛老三在地里跟着小姑吃过黑面饼子了,这会儿不饿就是又困又累,回家就倒头大睡,根本没有给宋爱花做饭这一个概念。
宋爱花一开始还心疼男人这么累,这会儿喊了半天,推了半天,薛老三依然呼噜震天,半点要醒的迹象都没,她一下子就来气。
她坐在那里抹泪,哭,哭了一会儿看他还没动静,就开始掐他。
薛老三吃疼,翻个身继续睡。
宋爱花怒了,就那指甲掐他。
薛老三一下子疼醒了,蹭得坐起来喊道:“明春,我再也不敢偷懒睡觉了,别让蛇咬我!”
宋爱花:“……”
她嘟着嘴,委屈道:“三哥,我还饿着呢。饿死了。”
薛老三看了她一眼,哦,是自己媳妇儿,不是座山雕一家子,他闭上眼睛,立刻就睡过去,“你自己做吧,我好累啊。”
他咣当倒头就睡,任宋爱花怎么叫都不肯起了。
宋爱花气得直哭,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自己下去做点吃的。
家里没有什么粮食,她也只能对付一下,吃完以后她也不刷锅洗碗,就坐在炕上长长短短地哭。
薛老三鼾声如雷,什么都不知道,倒是把薛大嫂气得够呛。
孙展英忍了又忍,最后没办法,吼道:“嚎丧呢?明天还要早起上工!”
宋爱花:“我没在你屋里嚎,你管得倒是宽!”
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实在不行,自己男人要被林苏叶和小姑逼成个不知道体贴的木头了。
第二天时间一到,天还没亮,生产队长就开始满村吹哨子,“起床啦,上工啦!”
昨天晚上半夜开始刮风,一早起来天气就不大好,队长怕下雨,所以吆喝着社员们早点上工抢麦子。
薛老三条件反射一样睁开眼,一骨碌翻身下地,穿着衣服找衣服,找不到就喊:“我衣服呢,爱花我衣服呢,晚了座山雕该埋我了。”
宋爱花憋不住一下子哇哇哭起来,“三哥呀,我可怜的三哥呀。”
衣服穿自己身上还在找,这是被薛明春给累傻了啊。
薛老三却顾不得哄她,“爱花你自己做饭吃啊,我去割麦子了。”
他蹭蹭就跑了,自己都没发现他动作比以前利索了很多,宋爱花都抓不住他。
宋爱花:不能再这样了!
饿死也不能这么憋屈!
她要让林苏叶看看自己是个有骨气的人!
她最近气死了,干啥都不顺。
不就是想吃鸡蛋吃细面吗?林苏叶至于这样欺负她吗?
这会儿好了,三哥被小姑拖去割麦子,每天在地里累死累活,回家以后往炕上一躺,跟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薛老三没精力给她做饭,更没精力哄她,她闹情绪他都没感觉。
以前她只要不高兴他就会哄她的啊。
她就觉得这样不行,她得想办法把自己男人解救出来。
结果她晌午下工回来就碰到去地里画画的林苏叶。
林苏叶每天除了帮着薛老婆子做饭做家务,就是去地里写生,观察社员们的动作和神态,用笔记录下来,每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宋爱花仗着怀孕,不是肚子疼就是头晕的,每次上工都晚去早退,尤其现在薛老三赚工分多,她就更随意。
规定是十一点半下工,大队、生产队会用大喇叭放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等歌曲通知,然后队长也会吹号子宣布下工。
宋爱花自然不管那个。
生产队一个她一个孙家宝,那是自由散漫惯了的,工分少也无所谓,只要能懒就行。
她就算上工再少,那也比林苏叶能干吧?
看着林苏叶背着挎包、水壶,包里插着一卷卷的画纸,手上拎着一个奶粉桶,里面插着几个毛刷子,还抱着块指头厚一尺长宽的木板。
就这么点东西,都给她累得脸上见汗。
“哎呀,这是我二嫂呀?要不是看着脸我都不敢认,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工农兵大学生呢!”宋爱花脸上笑着,那语气却分明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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