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繁华有序与城外的凌乱贫穷,因一道城墙,界定分明,仿佛无法逾越的雷池两边。
孙启耀今天自降身价来码头寻求帮助,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却没料会遭到了拒绝。他清楚自己今日所受的羞辱还不能算到蔡七爷的头上。
毕竟在城外,苦力总把头蔡七爷就是城外的霸主,瞧不瞧得起是一回事儿,敢不敢招惹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但给他带来今日这份羞辱的李家,孙启耀可算是咬牙切齿的记恨上了。
“哼,不要以为躲在码头上,爷就拿他没辙!给爷等着,自有他哭爹喊娘的时候!”
马车已经穿过城门,回到了他熟悉的世界。但孙启耀心中的那股怒火,非但没减少反倒更甚。
“少爷,会不会咱们猜错了?看那李家现在在码头也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不像耍花枪的样子啊?”自家少爷一再失利,旺来这个跟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他这一路听够了牢骚,没忍住想认真的给自家少爷分析一下。
“不得不说,这李家在做吃食上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若不是真的被人招揽了,咱们也犯不着跟他结仇啊。”
若换成旺来自己,他倒是想将李家重新招揽进望江楼,并且还委以重任。
只要将酸辣粉、火锅生意红红火火的开起来,自家楼里的生意好了,还愁表现不了自己的能力?
“你到底是哪边的?”旺来的谏言还没有结束,就冷不丁听到马车厢里传来自家少爷冷得像冰渣的质问。
“小人当然是少爷这边的!”千言万语,旺来最后也只无奈的缩成这一句话。
“最好认清楚你的身份!”
“人是大房安排进望江楼的,你觉得他孙启明对我能有这份好心?”
“哪怕他不是大房安的钉子,偌大的望江楼摆在这里,这江陵府也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
典型的比不过就毁掉属于是。
旺来点了点头,貌似也对,凭那李家人的本事,似乎出人头地也并不是难事,假以时日真让他们出了头。那别人在孙大老爷跟前吹的耳边风岂不是真正做实了?
怎么着自家少爷也不能让人给比下去。
孙启耀这边还在愤恨不平,码头上蔡七爷早将这事抛到了脑后;而作为当事人的李延宗则无知无觉,全然没有自己逃过一劫的侥幸。
“六子,赶紧把外面的汤灶添把火,码头上的几条船就快装完了,等那些兄弟们回来好喝!”他一边忙着清洗自己手里边的碗筷,一边吩咐负责跑堂的六子。
店里生了炭火倒是暖暖和和的,但外面寒风凛冽,随便走一遭都能吹得透心凉。
李延宗觉得他娘的话很对,赠人花朵,手有余香。
店外设个汤灶,一天也不过几十文的成本,但能真真正正的帮码头上的苦力驱散寒冷,收获大家憨厚的笑脸,就很值得。
“好!”六子忙上前加了两块柴,闻着扑鼻的香气道:“延宗哥,咱们以前在村里都没喝过这么好的汤呢。”
“你现在哪天吃的不比这好?”
“嘿嘿,也是!就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你放心,上趟村里树海叔来送货,脸看着都圆了一圈,不像是生活不好的样子。”
“哈哈……”
没等李延宗开口,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了。
“怎么,大家这就都开始想家了?”李延宗笑笑,“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靠岸的客商也会越来越少,咱们再等几天就收工回家。”
“真的?那敢情好!”众人听了心花怒放。
要知道虽然都是成年人了,但都是头次离家,长到二、三十岁才第一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哪怕每天日子过得充实,思乡之情还是有的,况且这些人大都成了家的,家里有家有口,一别数月怎么能不想念?
“那还能有假?放假前一天我把工钱结给大家,有了钱好去城里逛逛。”一想到回家,李延宗的眼也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咱们都是头回出远门,怎么着也得带点像样的礼物回去,让家里人也欢喜欢喜。”
实则他自己的心里已经盘算开了,江梅喜好首饰,成亲都几年了,他还从来没有送过她一件像样的礼物呢。
“可不是!自来了府城,咱们还都没空好好去逛逛呢。”
趁着没到饭点,铺子里的伙伴们聊得热火朝天,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巨额’工钱,忙安排去处。
掰着手指头盼望着的日子总是姗姗来迟。
随着年节气氛越来越浓厚,码头上的生意也萧条起来,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计算好了行程,大家都急匆匆的赶回家过年一家团聚。
终于在小年的前一天,李记的粉铺也关门打烊了。
李延宗收拾好门户之后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除了一应锅碗瓢盆和桌椅板凳,铺子里也没剩下什么。
红薯粉丝倒还有剩,李延宗按照江婉的吩咐,给聚仙阁的各位管事送了一些,剩下的还有一份是留给望江楼的孙管事的。
虽然大家在望江楼共事不久,但相处还算愉快。
“延宗哥,那我们就先进城了啊。”六子一伙人对这一天期盼已久早按捺不住。
“去吧去吧,不过记得午时一定要赶到聚仙阁汇合啊,谁错过了马车就自己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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