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出那死丫头早已今非昔比,嫁了那有钱的婆家,通身气度都出来了,不再是他随便就能拿捏得住的了。
不管怎么说,能有这五两银子总比他身无分文的跑路要强,一见赵芸娘掏出钱袋来,他不管不顾上前一把抓住就跑。
就在赵志雄来抢钱袋的时候,其实赵芸娘就已经猜测到自己可能又上当了。
好在那个钱袋里只有她这个月的零花钱,刚好就五两银子。
只是她内心仍然带着一丝能见到玉佩的希望,倒也没有追究。不是因为她真的傻傻的信了赵志雄这个人,而是只因他这回所编的故事莫名让她觉得有几分可信。
江陵府全城着火的那晚,她受到惊吓后做了噩梦。
尽管事隔多日,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有不少片段在脑子里掠过,火、船、河水,赵志雄谈及的这些要素与梦中的场景十分吻合。
她被赵志雄买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五、六岁大了,但被卖之前的记忆全无,赵志雄的说法是她在那场大病中烧坏了脑子。
虽然现在还无法判断噩梦与赵志雄的故事之间是否有关联、是否与她丢失的那段记忆有关,但她还是想尝试一下。
这一尝试就过去了两天,说好要带玉佩过来换钱的赵志雄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音讯。
“芸娘,是醉云楼出了什么事吗?”这两天赵芸娘魂不守舍的样子让江婉都看不下去了。
李家人白天都各忙各的难得碰头,江婉便规定每日的晚饭必须一家团聚,让大家有什么开心或不开心的事都有机会交流和分享。
虽然她赞同散养的方式教育子女,但并不意味着完全放手置之不理。哪怕每天自己忙得焦头烂额的,家里每个成员的表现,江婉其实都有放到心上。
毕竟好不容易才换得如今的局面,为了这几个孩子,算是掏心掏肺了的,要是再一朝回到解放前,她就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特别是这几日李延宗又上船出门了,家里只剩下她跟赵芸娘,还有李翠和春花、大丫几人,每个人的喜怒就看得更加清楚。
与李翠等人叽叽喳喳兴奋的诉说着知府大人家的女先生,而顾不上吃饭完全不同,赵芸娘这一顿饭吃得更像是魂不守舍。
眼睁睁的看着她碗里的饭被戳出了一个洞,筷子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在那个洞里掏饭粒,对面前的菜却熟视无睹,江婉着实看不下去了。
“没事,娘。”赵芸娘被点名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原本想掩饰一下的,但慌乱的神情将她出卖得更加彻底。
想想娘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只得苦笑了下道:“娘,我又被赵志雄骗了。”
江婉一听到赵志雄的名字便如临大敌,“当初在村里挨那顿打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他又找你想干啥?”
到底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江婉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几个已经吃好了饭的小女孩离去。
“他说他的家当被大火烧没了,想要我接济点银两给他过日子。”
“这个当我肯定是不上的,但他却说手里有一块玉佩事关我的身世。”赵芸娘已经暗自苦恼了好几天,本应该一早就向娘讨个主意,但一方面是看江婉实在太忙,另一方面也不想自己的琐事总让娘跟着操心。
既然见江婉问了,她也没有隐瞒,便老老实实将那天的情形说了一遍。
“照你所说的情形,那块玉佩怕也是子虚乌有,即便是有也铁定不在了。”虽然江婉对赵志雄的了解不多,但对那一类好吃懒做嗜酒成瘾的人来说,几乎都是老鼠留不住隔夜粮的存在,最喜欢做孤注一掷的事情,哪里会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
“说你父母是朝廷通缉犯应该也只是吓唬你而已,当不得真,何况稚子何辜?这么多年过去了,官府就算要追查也查不到你的头上了。”
“是,我都知道。”赵芸娘低垂着头,情绪十分低落。
“我只是……”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人。
她在曾经关于身世的所有幻想中,每一种造成她被卖结果的原因,都被想象成迫不得已。
哪怕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的温暖,但至少这样想着也是一种慰藉,多少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若再换一种可能,她有些接受不了。
赵芸娘对寻找自己亲生父母的执着,江婉又不是不知道,自然也能领悟到她未尽之言的意思。
只得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就算他这个故事有几分是真的,那至少也说明你的父母并没有想抛弃你的想法。”
“在官兵的追剿之下,面临船毁人亡的绝境也要将你送到岸上,而且还为你留下贵重的玉佩。”
“若你的父母尚且健在,也一定在到处寻找你,有缘自会再见,还是顺其自然吧。”
赵芸娘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是啊,赵志雄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顺其自然。”
经江婉这么一开导,赵芸娘的心境放松了很多。
以前她虽然也对自己的身世十分好奇,但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可自从被沈夫人错认后,隐藏在心底的情绪便突然不受克制,寻亲的念头在脑子里疯狂生长,这才被赵志雄三言两语就挑拨动了情绪。
其实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如今又有了真心对待自己的家人,追寻身世之事实在不必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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