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夺宝杀人’让赵志雄瞬间清醒,在半空中飘荡了大半日的神智立马回笼。
“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知错……”
小吏的耐心早被耗尽了,当即看也不看的就冲衙役们挥了挥手,任由赵志雄鬼哭狼嚎般被拖进了后衙。
府衙门外一众不明所以的受灾群众还在排队,见此情形纷纷驻足围观,小吏忙换上了笑脸,“官府办案,与你等无关。”
……
“公子,公子,抓到了,人抓到了!”距离府衙最近的悦居客栈,五味进入大堂后就着急忙慌的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喊,兴奋而雀跃。
苏七公子从开着的窗子往下望,眉头紧锁,“休得聒噪!”
虽然嘴里训斥着,人却已经急不可待的从窗口一跃而出,“在何处?”
“刚才,刚才叔老爷派了人来,请公子赶紧过去……”
五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觉得眼前一暗,刚才明明身处三楼的公子,已经越过他朝楼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抹了把汗连忙调头。
“公子,等等我!”又急急的朝楼下追去。
他自然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此刻不是他能多嘴的时候。
虽然五味还没有进府当差的时候,家里唯一的姑奶奶就已经嫁给京都大族沈家的嫡长子为妻了,他没赶上好时候,但那位姑奶奶的喜好却仍然是他们这些下人的重中之重,打小就被爹娘耳提面命的教导。
特别是后来成了家里的禁忌之后,告诉他的就更多了,生怕他一不小心祸从口出,惹得家里老爷太太们伤心。
据说姑奶奶嫁的那位沈姑老爷不仅才华横溢,成亲当年就高中科考探花郎,而且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当年他俩的这桩美满姻缘不知让京城多少人艳羡不已。
成亲之后夫妻俩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第二年就生出了嫡长女,那表小姐生得珠圆玉润,更是集沈、苏两家万千宠爱于一身,沈姑老爷的仕途也一路通达,甚至直接入了皇上的眼,甚至成了查案钦差。
可天底下总难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正是那一次奉旨出京查案,沈姑老爷才到地头就因水土不服病倒了。
姑奶奶收到消息后寝食难安,不惜拖着已经显怀的双身子偷偷追过去。
等家里察觉,却是收到一家三口外带未出生的胎儿一起殒命的消息!
为这事,沈、苏两家的长辈都悲痛不已,这十多年来都听不得提及这一家子的事。
本以为这一家四口就此天人永隔,再无音讯,谁知不久前,苏家却意外得到了姑奶奶的贴身玉佩。
当年的意外着实来得蹊跷,可举沈、苏两家之力都无能为力,只能当意外草草了事,如今玉佩再现,哪里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自家公子立即赶赴玉佩的来源地江陵府,当日就联系上了沈家的二老爷、江陵府城的知府大人。
但是线索追查到当铺后就断了,只得知一个‘赵志雄’的名字。
好巧不巧的,赵志雄正是血手帮纵火案的受害者之一,那人遭了灾逃难去了踪迹难寻。
自家公子这几日愁得茶饭不思,就等着那人来衙门领取救济。
好在,这些时日没有白等。
那人终于冒头了!
……
府衙地牢阴暗又潮湿,气温升高之后,里面的气味越发难闻。人置身其间,既闷又燥热压抑的简直透不过气来。
但赵志雄蜷缩在牢房的一角,对周遭的环境似乎无知无觉一般。
他此时后悔得恨不能撞墙。
早知道有人为他设置了这样的陷阱,哪怕就在那间破庙里饿死,他也绝不敢踏入府城一步!
“不是……”
“不是我杀的!”
“我没有杀人!”
隔壁牢房的哀嚎声时断时续的传进来,一声声钻进他的耳朵里,令他整个人都突然变得恍惚起来。
拼命的捂住耳朵,越发蜷缩起身子,死死的钻进牢房最里面,瑟瑟抖成一团。
牢房外,沈知府与苏七公子对视一眼,无奈之意十分明显。
“还是先问问吧。”沈知府率先开口。
失去长兄之痛,沈家人到现在都未平复,尽管这个赵志雄看上去不像是靠谱的样子,但哪怕有任何蛛丝马迹,自己断没有放手的道理。
“大人,我看倒不必着急。”苏七在牢房转了两圈才道,“听他刚才嘴里嘟囔的,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苏七的心情此时万般复杂。
他既希望从这个赵志雄的嘴里打听到消息,又怕从他嘴里听到消息!
就像离家多家的旅人返乡,离家越近,心情越忐忑的近乡情怯一般。
当年小姑出事后,苏、沈两家收到消息后都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可无奈船上受害者众多,又经过大火烧灼,当时漂浮在河面上的全是被泡得面目全非的残肢断骸。
沈家祖坟虽然收埋了那一家四口的遗骸,但大家全都还抱着一丝幻想。
这么多年以来,家里的长辈就是靠这丝幻想在支撑着。
苏七害怕自己这一问后,就连这丝幻想都彻底的破灭了。
赵志雄完全不知道牢门外的情景,他整副心情已经被牢房的阴森给震慑住了。
已经埋藏在脑海深处十多年的不堪记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的遗忘了,可是此时那一帧帧画面仿佛活过来一般争先恐后的从脑子里跳出来,越是压制越是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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