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去京城本是临时起意,从接到风声到登门,那时间就更短了。
江婉打量着面前的崔婆子十分不解。
姚娘子生产那日,在桂花小院初遇崔婆子和沈婆子妯娌,江婉就知道这个崔婆子胆大心细。
年初的时候才资助她在江陵府落下根脚。
“你在府城的生意不好做吗?”
不应该呀,虽然江婉只负责传授技艺,但崔婆子的大名已经传入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后宅,这事她是十分清楚的。
“托东家的福,生意尚且过得去。”崔婆子笑脸盈盈。
这就越发令江婉看不懂了。
她在江陵府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何苦还要跟着她去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老婆子我就是想着,咱们的接生方法与众不同,在临江县、江陵府能救人性命,不少被救的人都感谢咱们是活菩萨呢,京城那么大,难道就没有需要帮助的产妇吗?”
“东家大恩老婆子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将东家的心血传扬出去,让天下人都跟着受益!”
崔婆子的目光热烈,“平常没有条件也就罢了,如今东家正好上京城,老婆子就想腆着脸搭个顺风船。”
嚯~
江婉定定地看着崔婆子,想不到这个人还有如此大的格局!
“还有一个原因。”崔婆子被江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妯娌听说我在江陵府的生意好,如今也搬了过来。”
“我就想着大家都是受东家的恩惠,也没必要去争个头破血流,既然她看中府城,让她呆着就是了……”
好吧。
江婉无话可说。
“那你呢?”她这话是对着罗霁月说的。
如果没有记错,晟王当初离开江陵府时,是言明了可以将她带去京城的,是她自己执意留下。
怎么如今又改主意了呢?貌似这事儿过去也没多久。
“我就想着,跟东家出去涨涨见识!”
罗霁月到底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蹭个船腼腼腆腆,一句话便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连看江婉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绝对没有崔婆子那张脸铜墙铁壁的功夫,理由一点都不冠冕堂皇。
不过这人是晟王托付关照的,平常在望江楼干活也踏踏实实,难得提个要求,再说船那么大,多一个人也不多她。
“你们最好都想清楚,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也是头一回去京城,能不能混出个样子谁都不敢保证,况且常言道:京城居大不易。在人生地不熟的地盘,物价还贵,并不一定比咱们江陵府住着舒心。”
对于罗霁月,江婉是不打算怎么劝告的。
毕竟人家背后有后台,大不了进了京城将她打包送给晟王就是了,江婉这话更主要是对崔婆子说的。
“东家放心!”这意思是答应自己了。
崔婆子一脸喜色地冲门外挥了招手,立即哗啦啦进来一群人。
还不等江婉看清楚,这些人便齐齐跪在了她的面前。
!!
“这是干什么?”
“东家,您传授咱们那般神乎其神的技艺,咱一家人本当做牛做马才对,但东家心善,并不收咱的身契。”
“但咱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此后一家老小全都追随东家,任凭东家差遣!”
“任凭东家差遣!”
随着崔婆子的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人齐齐高呼,其声势吓了江婉一跳!
崔婆子与他的丈夫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儿,全家一共五口人齐齐整整。
她原本只以为崔婆子胆大,却没想到竟是效忠。
……
大多数人都有慕强的心态。
而放在大虞朝这样的封建社会,慕强已经超出了精神的领域,而是实打实的用效忠来换取好处。
比如,中举的举人已步入国家的统治阶层,不仅享受免除税收和徭役的政策,在律法上也多有优待。
不少弱小的富豪商贾不惜送出重金也纷纷来贺,不过就是希望打好关系得到庇护。
当初江婉穿过来时,家里所有的积蓄全都是李文胜中举后别人送的贺礼。
崔婆子如今举家来投的行为,就是典型的寻求庇护。
崔婆子从事着三姑六婆的行当,社会地位根本不高,她这是看好了李家的前景,让全家人跟着帮闲跑腿,混个不错的日子过过。
崔婆子一家的举动让一旁的罗霁月都看得眼红心热。
她们罗家当初最鼎盛时期,也没有几户帮闲,手底下大多是攥着身契买来的奴仆。
奴仆就是主人的私有财产,命运与主家休戚相关,只有听命从事的份,很多事派不上用场。
但帮闲就不一样,他们有合法的良民身份,是被主家的人格魅力所征服,大多忠心耿耿。
就算犯了事,也牵连不到主家。
有不少大家族的人,就是靠这些帮闲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江婉对这种方式倒是不太感兴趣,现在李家雇佣的人,全都是李延平立功被嘉奖的十五名家将,以及他们的家人。
不过如今自家的家业越来越大,这些人手也渐渐铺排不开了。
再看看崔婆子一家情真意切,想想她那一手手艺,倒也没有拒绝。
等到上船赴京的时候,原本只做细微的调整,结果船上却生生多出七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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