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声滴滴答答,如珠落玉盘,室内越发静谧,枝枝也昏昏欲睡。
这时门外忽而响起一阵热闹的笑声,中年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王妃大喜,大吉大利。”
顾宁平的声音柔柔弱弱,和她的人一样,“你是……”
枝枝猛然被吓醒了,抚着胸口深深吸了几口气,门外的响声不绝于耳,她从穿上起身,踩着绣鞋打开窗户,看着庭院里发生的事情。
“老身是王爷的奶娘陈氏,陈氏给王妃娘娘请安。”
话是这么说,可陈氏却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在,直挺挺地站着,连个弯腰的动作都没有。
皇室的规矩与民间不同,拜堂之后就得扯下红盖头,让满堂宾客认认新主子的脸,免得日后冲撞,顾宁平这会儿就穿着大红的喜服,娇艳欲滴的脸露在外面。
顾宁平被嫡母养的单纯又娇弱,看她这幅样子,虽然知道人家在给自己下马威,却根本无法解决,伸出去扶人的手也只好尴尬的缩了回来,强笑着说:“原来是陈妈妈,妈妈照顾王爷有功,不必多礼。”
“多谢王妃体恤。”陈氏眼里更多几层轻蔑,“王妃进屋吧,晚上王爷就过来了。”
那刘氏最开始还规规矩矩试探,陈氏却干脆不拿这个商户出身的王妃当回事。
枝枝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碧玉镯子,这个是宁王的奶娘,若是得罪了她……日后自然不必伺候宁王。
枝枝推开门,杨柳扶风一般娇怯怯走到顾宁平身边,扯住了姐姐的衣角,声音细软,“阿姐,王爷晚上就过来了是什么意思?”
顾宁平身体一僵,看向陈妈妈。
陈妈妈看这姐妹俩好欺负,笑嘻嘻道:“姨娘年纪小,怕是不明白……”
枝枝却打断了她,歪头时的神情天真无邪,道:“我是年纪小,所以才奇怪王府的规矩,往常在家里,只有父亲去姨娘那里才会说这样的话,姐姐不是圣旨册封的宁王妃吗?”
“我不大懂王府的规矩,年纪又小,想问问妈妈,王府的规矩是这样的吗?我们姐妹初来乍到,生怕行差踏错半步丢了王府的脸,我倒还罢了,姐姐明天还要进宫,总不好皇后娘娘问什么都一无所知。”
陈妈妈脸色微微僵硬,似乎是在考量什么,她并没有被枝枝威胁到,反而笑吟吟道,“王妃是大家闺秀,身份贵重,自然不会行差踏错,倒是姨娘庶女出身,该好好学规矩。”
枝枝满眼迷茫,拉着顾宁平的衣角,困惑的问:“姐姐,为什么庶女就要学规矩,我又不用出门交际?”
陈妈妈气得恨不得撕烂她的嘴,挑起话茬子的时候一针见血,分明是个小狐狸精,这会儿装什么千年小白花呢?
顾宁平抿唇,握紧了枝枝的手,妹妹温暖的手掌传递给她强大的力量,她笑道:“我们枝枝天真烂漫却从不闯祸,自然是不用学的。”
陈妈妈皱眉:“王妃,老身也是为姨娘好。”
顾宁平道:“为枝枝好的话,陈妈妈还是放她一马吧,我看陈妈妈你自己的规矩都疏漏,别把我们枝枝教坏了。”
在顾家的时候,她跟妹妹有诸多矛盾,姐妹两个没少吵架,枝枝又会装模作样,爹爹每次都说要姐姐让着妹妹,顾宁平一直不喜欢枝枝。
可王府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们才是亲人。
这偌大的宅院里,我只有枝枝,她也只有我。
顾宁平推开枝枝,笑容温和:“枝枝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姐姐到时候找你。”
枝枝神色怔忪,唇角动了半天,才发出有些悲伤的声音:“姐……”
顾宁平朝她微微一笑。
枝枝握紧了拳头。
姐……
顾宁平坚定地看着她:“枝枝,回去。”
枝枝摇头:“姐,你不要这样。”
“枝枝!”顾宁平冷下脸,“我是王妃。”
我是王妃,我逃不掉的,但你是我妹妹,保护好你就足够了。
枝枝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我本来是在算计,你却真心实意。
顾宁平,你真是个傻子。
宁王品行淫.乱,兼之长的油腻猥琐,哪个女人不厌恶呢?顾宁平却要去侍奉他。
顾宁平指使身后的丫鬟,“把姨娘带回去。”
丫鬟听话地推着她进屋,枝枝低眉,眼睛里酸涩难当。
在屋子里枯坐了一下午,暮色渐浓,敲门声忽然响起来。枝枝打开门。
顾宁平身边的丫鬟琳琅端了个托盘走进来,放在桌子上。
枝枝低低问:“姐姐她……”
“三小姐,你听奴婢一句劝。”琳琅环顾四周,握住枝枝纤细的肩膀,声音细若蚊蝇,“大小姐做了王妃,伺候王爷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生下世子……日后也便罢了,只是您不一样,大小姐的意思是日后想个法子把您放出府,可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万不可冲动。”
三小姐生的柔弱,性子强硬起来钢铁都拗不过,这次若非是夫人拿姨娘胁迫,她就是投河死了也不会陪着嫁进王府。
只是前路还长,若自暴自弃,就太可惜了。
枝枝捂住脸:“她还在受苦……我怎么能……”
“三小姐!”琳琅喝道,“多一个少一个妾室对王府没什么区别,可对您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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