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做错了事情,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侍卫不敢怠慢,闻言爽快地答应,进去通报沈璟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寒风一阵一阵吹在身上,沈孟州只觉得冷的发抖。
他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低头看着地板上的裂纹。
看上去风光无两的东宫,门前的地板,也开始碎裂,这世上,哪儿还有万古永存的东西。
小时候他受尽宠爱,父皇母后心里只有自己,朝臣眼中也只有二皇子,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凭借皇帝对姜皇后的宠爱,总有一天,他会废太子而另立。
人人都以为,沈孟州会取代沈璟昀,成为储君。
可如今,当年荣宠无限的小皇子成了无家可归的落水狗,当年无声无息在东宫自生自灭的太子,变成触手可热的君王。
沈孟州心中难受的想哭。
自己落到这个地步,都不知道该责怪谁。母后再不好,也是疼爱自己的,兄长为了生存而战,更没有什么错,父皇……能怨恨的人,只有父皇。
可他已经死了。
沈孟州的手指摸上地板上的裂纹,眼前却投下一片阴影。
玄色的衣襟上绣着四爪蟠龙,张牙舞爪,浮云卷曲,沈孟州看着上面细细密密的针脚,缓缓抬起头,看向跟前的人。
“皇兄……”他喊,喉间一片嘶哑。
“有事吗?”沈璟昀低头看着他,“起来吧,跪着像什么样子。”
他答应了姜皇后,不伤沈孟州性命,这个弟弟也着实单纯的过分,留着也没什么要紧的,如今自然也懒得去为难他。
沈孟州却一动不动,只眼珠子转了转:“皇兄,我来找你请罪。”
“你何罪之有?”
沈璟昀脸色淡了淡,不悦道:“顾娇是顾娇,你是你,天潢贵胄,做什么要为了个侧妃请罪。”
“娇儿不一样的。”沈孟州低头,“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那封信肯定是母后给她,不然她肯定不干这么胆大妄为。”
“那你为什么还要反驳她?”沈璟昀问他,十分不明白,沈孟州分明很喜欢顾娇,为何还要亲手送她去死,“你那天的话说出口,就覆水难收,你可知道?”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母后她是自己想死,跟皇兄无关。”沈孟州接口,扬起头,满脸痛苦,“母后恨父皇,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说罢了。”
沈璟昀猜不到他想说什么,只静静看着他。
沈孟州低头,眼泪砸在地上:“我不敢承认,我看似恩爱美满的父母,背地里那么不堪,就一直告诉自己,是我的错觉,直到母后杀了父皇,又杀了自己。”
“我很后悔,如果我早点知道母后已经这么恨他,我陪着她,不跟她对着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我为了娇儿,不止一次的忤逆她。到最后失去了,才知道错,最近这些日子,我白天看着娇儿,晚上就会做梦,梦见母后她一次一次要我杀了娇儿,说都是我的错,是我逼死她的。”
沈孟州永远都记得,上一次他去冷宫看母后,母后最后跟他说的话,要他杀了娇儿。
他还怨恨母后心狠,却不想,那居然成了母子之间最后一次见面。
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母后要我杀了娇儿,我不肯,所以她临死之前还惦记着我,帮我做这件事情,让娇儿自己作死。”
母后全是为了自己,临死都不能安心。
其实母后不想杀娇儿的,如果娇儿守住了,没被权势迷惑了心智,什么话都不说,她就可以一辈子安稳过日子。可她……她还是要对付皇兄。
沈璟昀沉吟片刻,道:“所以,你想听姜皇后的话,杀了顾娇?”
为母后之死而悔恨,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所以想听话,倒也说得过去。
但他对沈孟州的脑子,简直是一无所知。
沈孟州微微摇头:“皇兄,父皇母后全都死了,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个娇儿,我不想她死,只是想让她受个教训。”
“我想求皇兄,放了娇儿。”沈孟州抬头看着沈璟昀,“我会带着她离开京城,从此再也不回来。”
沈璟昀叹口气,道:“你先起来。”
“皇兄答应我,我就起来。”
“我不会答应你。”沈璟昀直言,冷淡的看着他,“顾娇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别的事情都是能跟你说一说。”
顾娇的罪名,是诽谤诋毁诬陷太子,只有杀了她,才能以证清白,若将人放掉,全天下都会觉得他沈璟昀心虚,沈孟州今天就是自杀在这里,他也不能放了顾娇。
沈孟州怔怔道:“皇兄想说什么?”
“姜氏临终之前,托人见我一面,她跟我说了句话。”
“母后……她说了什么?”沈孟州颤声问,“到底说了什么?”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痛的说不出话来,母后到底为他计划了多少?他真真不孝,让母亲这般操心。
“她说了什么,你猜不到吗?”沈璟昀冷声道,“她告诉我,她可以给我,我想要的一切,但是要我保住你的性命,不能让你死。”
“我……”
“顾娇我不会放。”沈璟昀淡声道,“永远都不会,你如果嫌自己一个孤单,可以去陪她。只要你对得起姜氏一片苦心,我也不拦着你,反正你的死活,跟我其实也没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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