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句话,是否也可以套在她身上?
她究竟是因为“穿越”才记忆模糊,还是因为记忆无法深究,才被设定成“穿越”?
尤其那时,匠临形容她时,用的一个词,是“苏醒”。
“……所以,最近我就在想,我的过去,我的来历,真的就像我以为的那样吗?”
终于将话都说了出来,徐徒然闭了闭眼,宣泄般地吐出口气: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
“……我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杨不弃斜靠着栏杆,只觉压抑许久的心情,随着倾吐,终于稍稍舒展开来,“这个世界,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些。”
“那些纸上的记录,太疯狂了。最疯狂的是,除了我以外,好像没人能看到那些,我也没法告诉别人……是因为倾向限制吗?我看那位校长的笔记,似乎她也有预知倾向,只是一直隐瞒着,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本来也想过去找你。可你最近精神也不太好。而且……而且如果一切真如她所说的话,那也太令人难受了。”
“能力者的未来注定危险,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一个谎言。”
……
他说完这句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徐徒然这时候有说话吗?她又在想什么呢?
杨不弃瞟了眼旁边的兔头人,默了片刻,忽然轻轻呼出口气。
好奇怪。明明对方一点回应都没有。但莫名就是觉得心头松快了不少。
不仅仅是因为倾诉——杨不弃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此刻的放松与安定,并不全是因为倾诉。
他垂下眼眸,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不知不觉地,又往徐徒然这边靠了不少。他后知后觉地想拉开距离,却没舍得拉开太多,抬头看了眼浩渺的天空,忽然低笑了一声。
“偷偷告诉你,其实那种对世界的怀疑,我以前也有过。”
“在我刚觉醒的那段时间。”
“我是因为一次可憎物导致的意外觉醒的。醒来后就在医院了,人没出什么大事。但当时……我其实一直莫名有种感觉——我实际已经死了。或者说,过去的那个我已经死了。”
“我记得‘我’过去的所有事。但那些事对我来说都特别遥远,好像属于另一个人一样。我只是在他身体里苏醒,顺便继承了这一切……连带着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都很陌生。”
“我和当时的精神检测员说过这件事。但因为没有测出任何实质性的问题,他们就认为这只是精神受到刺激导致的后遗症。我不想给人添麻烦,也就没再提这个事。但那段时间……真的很难受,不管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世界’,适应起来都很困难。”
“那个时候,我经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我整个人嵌在地里……不,应该说,我就是那片大地。硬邦邦、干巴巴,一动都动不了。但我莫名觉得很心安。我觉得那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
杨不弃说到这儿,似是自己都觉得荒谬,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内心又有些庆幸,徐徒然听不见他这些疯话。
他望向旁边的兔头人,后者正扒着栏杆,静静地看向远方。
明明是有些诡异的造型,他却盯着看了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喃喃出声:“但,那个地方,不美好……”
几乎同一时间,徐徒然下定决心般开口:“其实,我的记忆里面,也不全是模糊的。有一段,我就记得很深刻,感觉也很真实……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个梦。”
杨不弃面露思索:“那个地方很黑,感觉像是被光抛弃了。没有生命、没有颜色。”
徐徒然认真回忆:“我感觉我不像人,倒更像是——一颗蛋?或者火球。”
杨不弃:“我的身上……我是说,土地上,都是干涸的。死气沉沉,千疮百孔,遍地废墟。我躺在那里,不知躺了多久,麻木得像是巨大的尸体。”
徐徒然:“我要去个地方——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但我知道,我一定要去个地方。然后占领那里,吞噬那里。让所有的生命都为我臣服。”
杨不弃:“直到有一天,我听见天空传来巨大的响动。我睁开眼,看到天突然变得很亮。”
徐徒然:“于是我从……从不知道哪里脱离,降落。我身上很热、滚烫,把周围的一切都照得发白发亮。”
杨不弃:“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一颗发光的东西。”
徐徒然:“然后我就开始陨落,冲向下方的土地。”
杨不弃:“我突然感到了一种喜悦。那是一颗星星。从黯淡很久的夜空里,掉下了一颗星星,掉进了我的怀里。”
徐徒然一拍栏杆:“我感觉很兴奋,我觉得我终于能开饭了!”
“于是,整个夜空都被照亮了。干涸的大地上,忽然有了色彩。我像只沉睡很多年的老乌龟,从地里爬起来,抖掉身上的土,摇摇晃晃地朝着那颗星星掉落的地方走去。”杨不弃缓缓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随即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很可惜,我的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不管梦到几次都是这样,再没有后续。”
徐徒然冷静下来,亦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诶……没头没脑的记忆,感觉还是更像做梦吧。说不定也是别人给‘设定’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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