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穆清灵与裴明昭初见时,竟没有将传说中的铁血阎王与月下谪仙联想到一起去。
“对了,你可知余铁嘴入狱后,余家资金紧张,想要将经营多年的玉兔斋转手出去,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将朱雀街上的这间旺铺收了?”
“哦,我记得那间铺子坐落在七里河边上,朝廷新修葺的运河将走这条河道。如此一来,倒是笔划算的买卖。”
穆清灵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准本前往玉兔斋瞧瞧这间铺面究竟离河道有多远。
这次杨大当家在关键时刻放了她的鸽子,险些让货物不能运送至京城一事,给了她不小的警示。其中缘由虽与荣亲王故意惩治穆家有关,但这种被人拿捏着七寸的感觉不太好受,保不齐仍有下次。
所以卧病在床时穆清灵就在琢磨,不如盘下河道旁的一块空地,再重金聘来扬州工匠造船,开办个造船坊自给自足,从此不必再受他人掣肘。
其实早在数十年前,梁帝为了方便转运漕粮,下令开拓数条南方河道,导致扬州和荆州出了一批精于造船的能工巧匠,只不过后来荆州杨家表现得尤为出众,在其过程中笼络了不少能人,逐渐一家独大,扬州的几个造船世家见赚不到银钱,只得陆陆续续转了行。
今日被江枫一提醒,想到玉兔斋所处的特殊位置,倒是个开办造船坊的绝佳机会。
抱着这个念头,穆清灵无视玉兔斋里涂脂抹粉,浑身上下散发出刺鼻香气的兔爷们,她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紫檀木团凳上,翘起二郎腿,抛出一枚银花生对小厮道:“叫你们掌柜拿上地契来见小爷。”
小厮只一眼便认出财大气粗的穆家公子,于是乐呵呵接过赏银去寻掌柜。
因镇南王接管扬州后整肃当地官员,如今敢前来玉兔斋这等蚀金窑潇洒的恩客寥寥可数。
瞧见玉树临风,出手大方的穆家公子进了大堂,几位闲来无事的兔爷儿便忍不住围拢上来。
穆清灵唇角含笑,不动声色用扇柄推开几位欲要投怀送抱的花脸兔爷儿,又让红绡将荷包里的银花生尽数撒在圆桌上。
众位兔爷儿人精似的,一下便猜到穆公子不想让人作陪,于是接过赏银后便继续闲聊。
一位身量高挑的兔爷儿一边拾起银花生一边压着嗓子笑道:
“今个儿可真是稀罕,居然连着来了两位不需人陪的金爷。莫非是咱们斋中新聘来的掌勺做得饭菜美味,再过上几日,这间玉兔斋还不如改做酒楼,咱们也去当跑堂好了。”
其余的兔爷儿闻言,皆是手持团扇掩嘴轻笑。
其中一人柳眉高挑,幸灾乐祸笑道:“亏得芍竹不信邪,非要凑上去讨那位爷欢心,结果被人冷脸赶了出来。啧,我一眼就瞧出来那位爷不喜男色,来这儿怕是想盘下铺面。”
“呀,这么一说,方才那位俊俏金爷岂不是咱们日后的少东家?”
穆清灵摇晃着聚骨扇,听身旁的兔爷儿们你一言我一语闲聊,不禁恍然大悟,原来今个儿不止是她一人盯上了玉兔斋的铺面。
“这位姐姐....咳咳。”
穆清灵看向面容阴柔,却不失男相的兔爷对自己抛来眉眼,轻咳一声改口:“这位美人...哥哥,你们口中提及的那位公子,可有找你们掌柜谈过。”
“嗯...到不曾见他找掌柜,戌时刚开业,这位爷便孤身一人来了,径自去了顶楼包厢,期间有一位姐妹前去伺候,被呵退出来,听小厮的意思,那位爷封了赏银后便开始自酌。”
穆清灵正欲再问上两句,方才拿了赏银的小厮已领着掌柜来到她跟前。
“穆公子,陈某已将地契和账本送到楼上雅间,请你移步至顶楼包厢。”
“如此甚好。”
穆清灵起身跟随在陈掌柜身后,迈上楼梯。
留在大堂的兔爷儿们还在争论究竟是让冷脸金爷做未来的少东家好,还是同样出手大方,但却和蔼近人的穆家少爷接手玉兔斋。
哎...可惜这二人,没有一个好男色。
顶楼的两间包厢相邻,其中一间包厢门扇紧扣,烛光明亮,穆清灵经过窗口时,隐约透过纸窗瞧见屋中有一位男子对影自酌的挺拔背影。
这背影瞧上去还有些眼熟,穆清灵脑中还未琢磨透彻,已被陈掌柜迎进隔壁包厢内。
二人落座后,她推开陈掌柜笑着递来的账本,垂头看起手中的地契,不由眼前一亮。
原来这张地契上不止包含玉兔斋的铺面,玉兔斋大门到百丈外的七里河,皆在地契界定之内,不过玉兔斋的大当家可能是方便处理马粪,在河边架起了数十丈宽的马棚。
若是买下此间店铺,倒是免去她再去官府求购七里河岸的地面,要知前几年梁帝下旨,限制地方官员贩卖土地,尤其是河道口的地段,简直是可遇不可求。
穆清灵不露声色,她接过陈掌柜递来的香茶,漫不经心问:“余家开了多少价?”
陈掌柜不着急报出金额,而是满面春风地展开账本,给穆家少爷指出账面上日进斗金的流水,一面赞叹穆少爷慧眼识金,一面感慨若不是余家在贩盐上赔了银钱,绝对舍不得出售这间旺铺。
穆清灵眉眼淡淡,耐心听陈掌柜说完场面话,她将手中茶盏放回到桌案上,不急不缓开口:
“余家虽与穆家在生意上有所龃龉,但俩家同为商贾,眼见着余家落难,小爷本想仗义出手帮衬一把。哎...今日小爷诚意满满而来,怎奈余家报出的价,实在让穆某感受不到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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