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灵转过身,发现她身后空无一人,唯留淡淡的奇楠香和微微发麻的嘴唇提醒着自己方才那个男子的确存在过。
“闲来无事,过来丈量下隔壁的包厢有多大。”
陈掌柜倒是没有对新东家的奇异举动感到奇怪,这整栋玉兔斋马上要归了穆公子所有,就算他扒着窗口看兔爷儿洗澡自己都管不着。
“东家,您要不要用些夜宵,后厨新聘请来京城的掌勺,烹制的佳肴甚是美味!”
穆清灵摆摆手,表示今个儿出来太久了,要回宅歇下,明早儿还要去衙门过户。
陈掌柜一路将她送上马车。
上了车后,穆清灵撩起幽帘,似是不经意问起:“我方才听到楼下还挺热闹,出了何事?”
风月场所客人的身份最是隐秘,当家掌柜决不会对外透露只言片语,否则便是砸了自家的招牌。
若是旁人直接打探,陈掌柜决不会泄露客人的私事,不过穆公子即将是玉兔斋的新东家,他自然没有隐瞒的道理。
“是赵隋带着他远房亲戚来找乐子,听店小二的话,似是赵隋的亲戚在咱们店中丢失了什么东西,急吼吼的派人去追寻。”
赵隋在鹏靖元手下当差,负责掌管扬州江防与河工等事务。
穆清灵点了点头,好奇问:“最后可有寻到遗失的东西?”
“应是没有,我与红绡姑娘进大堂的时候,碰巧遇见他们出来,看那意思,好像贼人已经逃走了。”
嗯,贼人在占了她的便宜后逃得飞快,穆清灵放下幽帘,神色凝重。
此间玉兔斋曾经在余铁嘴名下,据她所知,是余铁嘴为了好男色的鹏少卿打造,想来平日中也为鹏家暗中接待海寇打掩护。
镇南王消息灵通,居然摸到了他们会面的老巢。
只是余家其他人并不知晓此间玉兔斋私下里还干着沟通海寇的营生,急于出手,却被她接管了这个烫手山芋。
穆清灵一时犯了难,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间新购下的铺面。
还好镇南王没有让她纠结太久,几日后,她便收到王府送来的请帖,邀她入府一叙。
这日,穆清灵跟随李管事穿过花园,恰巧在曲廊尽头遇上明月县主。
平日里总是以一身骑服示人的裴明月今日破天荒穿了件藕荷色琵琶襟上衣,下着软银轻罗百合裙,就是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黑靴有些不伦不类,满头浮翠流丹,晃得人眼晕。
李管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裴姑奶奶当下闹得是哪一出,还好穆公子反应机敏,溢美之词张嘴便来。
“县主天生丽质,对穿搭的见解更是别出心裁,这身打扮不由让人耳目一新。穆某今日入府,特意为县主带来了京中正时兴的水波段,还望县主喜欢。”
裴明月今早从李管家口中得知哥哥召见穆清池入府,心中欢喜得如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特地按照她暗中观察香君的穿衣方式打扮自己。
怎奈常年穿厚底靴的脚丫突然套上绣花软底鞋,走起路来都有些迈不开步子,只得又换上了平日里的短靴。
如此费尽心思装扮一番,却被哥哥蹙眉甩了句:瞧着闹心。
不过裴明月不甚在意,哥哥眼界太高,除了对穆公子的妹妹主动低下头聊过几句话,还真没见他对其他女子另眼相看过。
裴明月刻意守在复廊尽头,假装与穆公子不期而遇,果然收到了他夸赞。
要说在香刹寺之前,她只觉得穆公子容貌俊秀,谈吐有趣,又与自己志同道合。
可自从她与穆公子共同中了迷香后,见平日里拈花惹草的穆公子选择尊重自己,坚持恪守本心,裴明月不由大受感动。
自此过后,穆清池在裴明月心中的形象豁然高大了起来。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裴明月深信不疑,穆公子看似风流不羁的外表下,其实有着霁月清风,温润如玉的品行,只不过因穆家怪病拖累,才会自暴自弃过活。
“穆公子挑选的缎子,我自然喜欢...”
李管事惊讶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疑心眼前娇滴滴的县主大人可是被哪位路过的精魅附了体。
穆清灵展颜一笑,正欲再夸赞县主两句,突然听到有人在阁楼上叫她的名字。
“穆清池,还不快上来!”
她抬头一看,原是镇南王正手扶凭栏,冷眼看向自己。
与裴明月告别后,穆清灵登上阁楼,迈进敞轩茶室内。
镇南王身着淡烟色长袍端身而坐在蒲团上,如墨长发束于冠中,环环相扣的玉带勾勒出男子挺拔的腰身,广袖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拎着姜铸铜饕餮面茶炉,配着男子身后空灵的山水,真当是谪仙下凡的仙人美景。
穆清灵行了一礼,撩开衣摆坐在蒲团上,接过对面谪仙递来的杯盏,将手中香茶视作长生不老的琼浆玉露,虔诚饮下。
“不知王爷唤小人前来,有何事吩咐?”
自从与穆家小子分别后,裴明昭许久没睡得这般安稳。
在酣畅淋漓的一觉过后,裴明昭幡然醒悟,虽然他不喜男色,但穆家小子对他而言就是一味上了瘾的蛊药。
弃之蚀骨,得之蚀心。
蚀骨之毒易解,杀了始作俑者,削鲜肉剔腐骨,永绝后患。
蚀心之毒难缠,将那人留在身边,看似毫发无伤,但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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