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拢起她秀发的手指,总会漫不经心贴上她的脸颊...
再比如,搀扶在她腰间的铁臂,又总会有意将她紧紧拥进他硬邦邦的怀中。
最后,穆清灵干脆闭门不出,一日三餐都由红绡送入房中,就此断绝与王爷偶遇的机会。
只不过,今夜伙夫所做的铁锅烩肉实在是太香了!
这香喷喷的热乎锅子,自然要守在锅旁,就着刚捞出的牛尾肉汁浸在白米饭中食用才香。
穆清灵在屋内转了几圈,最终难敌诱人的肉香,最终推开了房门,悄悄溜到隐蔽的角落,闷头大吃起来。
她吃得正香,却在不经意抬头间迎上了镇南王深幽的漆眸。
周围的人都在推杯换盏,耳畔尽是乱哄哄的吵闹声,二人隔着喧嚣的众人,四目相触。明明是经过数次生死相伴的二人,此刻却像在朱雀大街初识那日,彼此都看不透对方眸中的情愫。
霎时间,穆清灵觉得嘴里的饭菜失了应有的滋味,她讪讪一笑,随意扒拉几口后便起身离去。
见红绡吃得正香,又在同吴影正闲聊着些什么,穆清灵便没有唤她,独自一人回到屋中。
刚刚用香茶漱完口,她突然听到叩门的声音,穆清灵还以为是红绡发现自己不在舱中回来了,于是连问都没问,直接打开了门。
“王爷...?”穆清灵瞪大了双眼,呆愣愣打了声招呼。
镇南王今夜穿了件嵌金紫云长袍,腰系白玉蟒纹带扣,玉冠墨发,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只是男子锦袍上除了淡淡的奇楠香,还有混着一股酒气,隐约渗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见穆公子惊讶地睁大闪亮的眸子,急急后退一步,裴明昭眉梢微挑,口中淡淡道:“本王听红绡说你染上风寒,现在可有好些?”
“有劳王爷挂念,小人已然痊愈了...”
此言过后,二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最终又是镇南王先开了口:“穆公子不打算请本王进去坐坐?”
穆清灵立刻点点头,“小人屋里还有些‘银丝冰芽’,王爷若是不嫌弃,小人为您冲泡一杯。”
狭小的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梨花清香。
裴明昭凝视眼前少年,即使船上条件简陋,讲究的穆少爷仍旧用沸水烫了两次茶器,才将筛滤好的茶末放入青花釉茶壶中。
“银丝冰芽”是专门选取茶心嫩芽,用清泉水洗涤三次,去除茶中的龙脑等异味,再用刻有龙印的磨具压制而成。
穆清灵没有在意对面男子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聚精会神盯着饕餮兽面茶炉内的沸水。
煎茶的水有讲究,船上的储存的淡水品质一般,远不及山泉水,若是沸水烧过头了就更失了水性,不能煎出茶的香味,从而辜负了千金一两的“银丝冰芽”。
等到炉内沸水飞溅,火力刚好时,穆清灵取下茶炉,将水注入青花釉茶壶。
裴明昭眸色微沉,他出生于侯府,年幼时被父亲送去京城与宫中几位皇子一起开书,因此在礼教上受到皇室耳濡目染。
眼前少年纤弱身姿挺得笔直,在选茶,备器、候汤、炙茶的过程中动作如行云流水,虽因船上茶具简陋,省略了些许步骤,但少年举止高雅,一套流程下来不禁让人赏心悦目。
待穆公子双手奉上溢满茶香紫砂杯,裴明昭凝视如玉纤指许久,才不紧不慢地接过茶杯。
“郑家兄弟发现账本和书信不见后,怕是要赶在王爷向京中提交证据前,提前攻入扬州。只是七里河畔的造船坊还未开工,短时间来不及建造出王爷所需的战舰,王爷可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穆清灵一面洗涤茶器,一面好奇问道。
裴明昭浅呷一口清茶,淡淡道:
“郑家兄弟和鹏靖元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因利而起,郑万斤留着书信和账本,是为他们留的后手,防止日后鹏靖元翻脸时做威胁,如今被我取走,郑家兄弟断然不敢声张。”
他顿了顿,又说:“咱们离开骷髅岛那夜,吴影点燃了几艘战船,岛上风大,就算他们及时抢救,损失也不会小。所以本王猜想,他们会重新修葺战舰,赶在葭月前踏上扬州城。”
穆清灵点点头,如果王爷推算准确,那她的造船坊应有一个月时间建造战舰。
虽然时间紧凑,但她提前交代程峰,从木商手中采买足够的木材放在渡口货场。
前几日她与詹妙娴聊天时得知,詹姑娘从小便对造船感兴趣,祖父更是对她倾囊相授,海王帮最新的几艘桨轮船也都是由她亲自操刀的。
如今詹家在大梁无亲无故,得知穆清灵在扬州新开了一所造船坊,詹妙娴连夜画了十余张图纸,希望穆少爷能聘请自己到他的造船坊做工。
穆清灵自然求之不得,得詹氏后人相助,扬州水师所需的战舰应能及时交付。
谈论完正事,二人之前尴尬的气氛也消散了不少。
穆清灵正用纱布擦拭手中的青花釉桃钮茶壶,突然听闻镇南王开口:
“穆公子这几日为何躲着本王?”
她擦拭桃钮茶壶盖的动作稍稍一顿,然后又慢条斯理清理壶盖内部,半垂着脑袋笑道:“小人怎会故意躲着王爷,只是前几日染上风寒,所以一直在屋内养病。”
对面男子沉默了一会,似是自言自语道:“本王还以为你不喜我主动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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