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杨少将,我听父王说数月前,西南夷突袭南山关,是杨少将死守城门,坚持等到荆州军赶来,最终与荆州军合力将西南夷击退,今日一见,杨少将果然是干城之将。”
穆清灵抚琴的动作并未停下,脑中突然响起镇南王曾同她说过,三个月前,泉州南山关因守城将领玩忽职守,险些被一小撮西南夷游兵攻破城门,后来荣亲王主动调去荆州兵马,才帮着击退了西南夷的游兵。
当然,从此以后,被荣亲王调遣过去的荆州兵马以担忧西南蛮夷再犯为由,留在了泉州。
看来,眼前这位被梁世子称赞的杨少将,便是镇南王口中那位玩忽职守的守城将,此人得了荣亲王相助,压下了不光彩的一面,也被人拿捏住了小辫子。
“将军舍身取义,固守城门,从而免了当地百姓遭受涂炭。本世子自当要赏赐给你美人和金银,不知在场的歌姬和舞姬,可有将军看得上眼的?”
杨少将大笑着谢过梁世子的赏赐,转过头看向抚琴而坐的曼妙倩影。
“穆公子...不,应是穆美人,美人琴弹得精妙,就是不知抚琴的娇嫩素手,挑拨在其他地方,会不会也是这般灵活?”
杨少将俯下身,口鼻间满是发酵的酸臭酒气,一对绿豆眼色眯眯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笑道:
“不如美人今夜来我房中,为本将抚萧一曲!我虽不喜男色,但见你穿上女装颇有几分看头,打算破例尝个新鲜。”
说完,他便要伸手抓住琴弦上的柔荑。
穆清灵早在此人走向自己时便心生防备,见他突然出手,立刻拉扯开指尖的琴弦,对着男子袭来的手掌狠狠一弹。
刺耳的铮声使得在场众人情不自禁捂紧自己的双耳,待所有人觉得耳鸣之声稍有好转,才发现杨少将跌坐在地上,右掌鲜血淋漓,虎口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而穆公子,仍稳稳坐在琴案后,一对明艳的眸子充满鄙夷之色,冷冷睥着地上狼狈的男子。
“一介平民,胆敢偷袭有功少将!来人,将穆清池拿下。”
穆清灵方才牟足了力气拉扯琴弦,本人又置身于琴音正中,脑子亦是被震得发麻,她模模糊糊之中见到几名侍卫冲自己走来,急忙起身要逃。
可惜刚刚迈开绵软的两步,手臂却被人恶狠狠擒住。
“哼,还惦记着他来救你,我劝你死了心,他回不来了!听到刚刚那声动静了吗?我不妨告诉你,是山上的矿洞塌方啦。镇南王捏造白虎现身的消息,迫不及待要去矿山上一探究竟,我只好顺手送他去见阎王...”
梁宁康眉梢高挑,心满意足看着手下挣扎的人慢慢止住了动作,惊恐睁大的眼梢泛起淡淡红晕,鸦睫轻颤,眼角涌出一行清泪,顺着莹白的雪腮边滴落,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若不是他应下了杨少将,还真想将这个雌雄莫辨的少年扯进屋中,尝尝让霁月清风的镇南王都把控不住的妙人,究竟是何滋味?
“一会好好用你的身子伺候杨少将,再寻个新靠山...”
“梁世子且慢!”五皇子急忙呼声制止。
穆清灵脑中嗡嗡作响,压根听不清五皇子和梁宁康二人的对话,只觉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从心尖散漫至四肢百骸。
他死了?
那个日日纠缠着她,让她避之不及的男子死了?
穆清灵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她的指尖冰凉,藏在袖口里的珠钗滑落至掌心,此刻她只想趁梁宁康在同五皇子谈话时,狠狠在他脸上扎出几个窟窿,也好为那个冤死鬼报上一点点仇。
她正欲出手,包厢的雕花木门却突然大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猛地窜了进来。
屋内众人被突然出现的“黑山老妖”吓了一大跳,几名侍卫更是提刀冲上去想斩杀妖怪。
“你他娘的没长眼睛,竟然敢行刺王爷!”
又是一个乌黑的人影冲进屋,提起一脚踹飞围攻上来的侍卫。
是吴影的声音!
穆清灵如堕冰窟的身子仿若被朝阳照耀,她急忙看向吴影身旁的男子,乌漆麻黑的脸上,那对熟悉凤眸正紧紧盯着自己,眸底是让人看不透的情愫。
“矿山塌方了,你们还有心情在此饮酒作乐?”
黑山老妖一开口,清冷的声音让在场众人浑身一颤,酒意也被吓退了大半。
“镇南王...?”
梁宁康见到起死回生的镇南王好好站在他跟前,除了身上和脸上脏了些,竟然毫发无伤,不由松开牵制穆公子的手,惊讶地后退两步。
裴明昭冷眼扫过屋内众人,目光落在杨少将汩汩冒血的手掌上,他举步上前,周身散发的煞气让对方下意识匍匐后缩。
杨少将在军营内对镇南王的煞名早有耳闻,可真当打上了照面,方觉眼前横眉冷目的男子比传闻中还要骇人。
男子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轻,却似踩在自己的耳膜上,咚咚咚压迫得他心跳如雷,不禁糠筛一般哆嗦起来。
随着男子伸出的铁掌按在杨少将的天灵盖上,他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刚要开口求饶,只听清脆的咔嗒一声响,杨少将的身子便骤然绵软下来,噗咚倒地。
在场官员见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杨少将虽色胆包天,出言不逊,但毕竟连穆公子的手指都没摸上,还被穆公子反用琴弦伤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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