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长志,小人记仇。王爷不怕得罪了小人, 回头断了您的粮草, 让您和裴家军饿着肚子去打仗...”
不是穆清灵口气大, 而是昨夜乘船抵达泉州的裴家军数目不小,一个个铁打的汉子都是能吃的主儿。就算户部动作利索, 梁帝拨来的辎重怎么也需一个月才能抵达泉州。
荣亲王谋反一举事发突然,朝廷难以做到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
穆情况这么着急走, 就是要赶回扬州,游说她熟识的几位大粮商交出屯粮,以解镇南王这边无米之炊的窘境。
那些粮商手中常年会屯有一些私粮,若是赶上天灾人祸, 便可趁机狠赚一把。但这种私粮摆不得明面上,若是官府派人筹集。粮商定会摇头说拿不出, 但由同为商贾出身的穆清灵出面高价收购, 自然筹集得轻松。
毕竟穆少爷的口头禅便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 都不叫事!
裴明昭听到怀中“少年”居然仗着有几个臭钱威胁自己, 他顿觉好气又好笑。
穆小姐可能不知道, 她在狐假虎威时会微微扬起尖细的下巴,努力撑大的眸子里闪着细碎星光, 绛唇微抿,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实在是诱人得紧。
“既然穆公子铁了心要饿死本王, 那我只好在你临走前饱餐一顿, 就算死在前线, 也要做个饿死鬼。”
“呸呸,王爷莫要胡说八道,小心被路过的神灵听到!”
穆清灵急忙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神仙莫怪...
裴明昭忍不住掐了掐“少年”精巧的鼻头,不满道:“那你且好好表现,让本王看到你的诚意。”
穆清灵自然晓得男子口中的诚意是什么,只不过青天白日之下,耳边还时不时传来小厮们的谈话声,她实在羞于开口。
怎奈禁锢自己的男子脾气固执,此刻正凤眸微眯,等着她说些依依惜别的情话。
穆清灵把心一横,索性闭上眼,踮起脚尖,主动在男子薄唇上轻轻一贴,然后迅速垂下头,也不敢去看男子脸上的神色,闷闷问道:
“这下...王爷总可以放我走了吧。”
裴明昭唇角上扬,看着芙蓉粉红染至脖颈的“少年”,轻笑一声:“在你心里,本王的胃口就这么小吗?”
穆清灵还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就被他夺走了口舌,密密实实的吻仿若诉说着男子的不舍,朝她猛烈席卷而来...
因着急赶回扬州筹备粮草,穆清灵在返程路上只花了五日。
在她踏入扬州城的第二日,荣亲王起兵谋反。
荣亲王宣称梁帝当年篡改先帝遗诏,而先帝的真正遗诏,正在他手中。
淮河以南有五州,除了扬州和泉州,皆在一夜之间,决意拥护荣亲王手中不知真假的先帝遗诏。
得到消息的穆清灵不由加快筹粮的进度,因为其中倒戈荣亲王的锦州乃是大梁的鱼米之乡。
正如耿御史所言,荣亲王数年间已将势力蔓延至江南各州,若非镇南王及时接管扬州,怕是再过两年,大梁就要划河而治。
还好她与江南的几位大粮商关系不错,得知穆家少爷着急买粮,他们没有坐地起价,不仅如此,其中一位粮商还告知穆清灵,荆州有位豪绅,数日前曾向他们高价购买粮食。
穆清灵二话不说,从万宝斋的库房里挑选了几件稀世珍宝,又将各位粮商请到聆心阁一聚,等散场的时候,穆清灵已将几位粮商拉进扬州商会,从此江南粮食的去向,她也算能插上口舌。
这笔倒贴钱的买卖,自然是为了让远在泉州的裴家军吃饱肚子。
等载满粮草的三十辆马车运往泉州,她总算松下一口气。
再说泉州这边,穆清灵留下的伐木场已被裴明昭当作战前营地。
大堂正中立有一张木桌,桌上放置着制作精良的巨型舆图,从一旁观看,舆图上江南地带的五州十五城,除了临海的扬州城,几乎都插上了代表敌军的红旗。
不仅如此,就连泉州也有大半城池紧闭城门,表示愿意追寻荣亲王匡扶正统。
堂下七八位少将,正蹙眉看向插满红旗的舆图,激烈讨论着下一步该守该功?
“川西粮仓就在锦州,反贼守着粮仓,同咱们耗上一年都不成问题,朝廷拨来的辎重二十日后才能到。可营地的粮草只能供应上五日,草料还好说,现在正逢春日,战马不愁饿肚子,但战士们总不能啃草皮子。末将觉得不如趁荆州大军还未抵达锦州,先攻下锦州城。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为粮草发愁了!”
“你怎知荆州大军没有守在锦州,反贼谋划多年,川西粮仓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定有重兵把守。营地上的裴家军不足五千人,为了迷惑对方,咱们还要扎草人插在山头上充数,依我看,还是要等扬州和西北的两方援军到来,再做进攻。”
“等援军到了,对方也布置好边防,咱们冲锋军,不就是要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那也不能鲁莽送死!”
众人争吵得不可开交,若是穆清灵在此,定会惊讶地感叹:原来传说中大杀四方的裴家将士拌起嘴来,同聆心阁里争抢清客的女眷也没有什么区别。
裴明昭早就习惯了部下们意见不合时的吵闹,男子漆黑如墨的眸子看向舆图中不太明朗的局势,半响过后,轻叩桌案。
男子修长手指叩击在桌案上的声响不轻不重,却让堂下一个个人高马大,争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少将们登时收声,目露崇敬,情不自禁弯下腰板,看向舆图后身姿挺拔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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