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灵缓缓拧起眉心。
她现在明白了,眼前的皇贵妃与裴明昭的生母曾都是名动京城的美人。
二人不仅模样生得相似,年纪相仿,就连门第都差不多。
只不过,西北侯夫人的容貌和性情更出挑一些,在京城的大小宴会上艳压下如今的皇贵妃。
“臣妾倒是觉得,清透与浓郁各有风姿。只不过清透的女子性情内敛,吸引得多是生性沉稳的男子,所以不为人知...”
皇贵妃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转头看向刚刚出言的穆清灵,柳眉微挑,唇角噙着一抹不屑的笑意。
“王妃还是年纪太小了,不懂男人的心思...要说陛下当年的性情...”
皇贵妃的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不过穆清灵内心还是咯噔了一下。
她虽然生在江南,但也对数十年前大梁皇子的龙位之争有所耳闻。
传闻当年最得圣心的是五皇子荣亲王,荣亲王和当年的太子争得昏天黑地,却被一直默默无闻,最后娶了王氏族人的梁帝捡了空子。
梁帝在一次整治科举舞弊案中崭露头角,最终在王家的扶持下,一步步问鼎龙位。
听皇贵妃话中的意思,莫非...梁帝还曾是西北侯夫人的裙下之臣?
这...莫非就是梁帝对裴明昭,另眼相看,宠爱有加的缘由?
可细细一琢磨起来,又觉得有些不符合情理,换做正常的男子,看到曾经爱慕的女子与其他男人诞下的孩子,不觉得碍眼都算是心量大肚了。
除非...穆清灵被脑中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此刻的皇贵妃,正她用涂抹着蔻丹的指尖掐下二乔牡丹上一朵朵红色花瓣,语调转冷:
“浓郁的姿色故而引人追逐,但性子也被娇惯得火烈,一旦决裂,哪怕再恩爱的感情,都舍得瓦解冰消。这一点我倒是对姜紫烟心生佩服。只不过....”
穆清灵清楚瞧见,皇贵妃含笑的眼眸里毫无一丝温度,眸底闪过一丝怨恨,指尖捏起仅剩的一片红色花瓣,狠狠扯落的同时冷冷道:
“只不过,若是留下孽种,就污了剩余花瓣的独美。镇南王妃,你说是不是?”
穆清灵盯着皇贵妃手中孤零零,独自美丽的牡丹花,面色凝重。
“臣妾愚钝,不明白皇贵妃的意思,不过...”她垂眸看向青砖上散落的花瓣,平静道:
“据臣妾所知,公公因战身殒,婆婆思念公公郁郁寡欢,在一年后不治而终,二人虽然没有白首到老,却是情比金坚,矢志不渝,令人动容。二老离去后,王爷也是谨尊公公的叮嘱,对陛下披肝沥胆 ,忠心耿耿。”
皇贵妃轻轻一笑,意有所指道:“镇南王的忠心,皇上自然不会质疑。”
说完,她看向神色平静的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突然向穆清灵靠近,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我只是可怜王妃,与我一般,一辈子活在枕边之人的谎言下。”
穆清灵后退一步,淡淡一笑:“臣妾谢过皇贵妃提醒,时辰不早了,王爷也应该从御书房里出来,臣妾先行告退。”
皇贵妃冷眼看着女子离去的倩影,同时接过侍女奉上的湿帕,轻轻擦拭指尖残留的牡丹花汁。
侍女替皇贵妃重新戴上镂空点翠镶珠冰梅纹甲套,迟疑片刻,问道:“奴婢瞧着镇南王一脸茫然,也不知皇贵妃今日的话,她能不能听进心里去。”
皇贵妃套好甲套,端详了一会镶珠在日光反射的亮光,冷冷一笑:“只要她心中起疑便可。”
从西北传来消息,镇南王为了讨得娇妻欢心,已经将万胡斋过到王妃名下。
商贾重利,若是被这个打钱眼里钻出来女子知晓裴明昭身世的秘密,便知道她在皇后那头如何费力讨好,都将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孽种又怎配和真龙之种相较,一个下贱的孽种,一个低贱的商贾,二人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她如今就等着,裴明昭的秘密,将由他满心宠爱的王妃亲手揭开给众人。
“可惜皇贵妃从西北接来的那个许婉月不中用,马上就要被赶出王府。”
小侍女刚说完,瞧见皇贵妃骤然转冷的目光,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是啊,没想到裴明昭这个孽种流着陛下的血,却没有遗传陛下自诩一往情深实则虚伪无情的本性,倒是随了他那个挂名父亲的一般痴情。
与皇贵妃分别后,穆清灵没有等裴明昭,而是匆匆上了马车,径直返回王府。
她顾不上和裴明月打招呼,径直来到书房,抬头端详墙面上的裱画。
画中女子穿着逶迤红梅禅意纱裙,纤纤玉指捏着一株牡丹花,一张小巧的瓜子脸,月眉星眸,眼尾上挑,绛唇含笑,神态悠闲。
穆清灵紧拧眉心,直直盯着画中的女子,脑海中回忆起皇贵妃的容貌。
还是不一样,虽然她从来没见过西北侯夫人,但从眼前的画像而言,侯夫人与皇贵妃二人的五官虽然相似,但画像之中女子的五官更加协调立体。
再细细回忆刚刚她与皇贵妃谈话时,对方脸上的黛粉虽然不重,但却刻意在眉形,鼻梁和唇峰精心描绘,力求贴近画像中的女子,但最终落个皮像骨不像。
“夫人为何没有等我一起回来?”
腰间突然而至的手臂打断了穆清灵的思路,她转头看向身后凤眸微挑男子,一时间竟与画像中的女子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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