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丁大锤忍不住低声说,“你可猜到她,她——”
这个女孩儿竟然是皇后。
皇后!
先前对着西凉兵冲杀的时候他都没有半点腿软,但听到铺天盖地的喊皇后,他真要跪下去。
这女孩儿说自己家大业大,他猜过这是真的,但再猜也猜不到家大业大到这种地步啊!
这可怎么办?
这条大鱼,还能钓吗?
嗯——
丁大锤又站直了身子,看着扶着自己胳膊的女子,如果立刻把这女子按在地上揭穿她的身份和歹意,自己在皇后面前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吧?
……
……
入城之后,谢燕来带着兵马清剿附近的西凉散兵,楚昭与官员们去抚慰民众伤者,还好城池未破,伤亡不算太大。
楚昭亲自为伤者裹敷伤口。
女孩儿束扎衣袖,对血肉翻滚的伤口没有丝毫的畏惧,倒是让得知身份的伤者都顾不上疼痛惶恐道谢。
一直到暮色降临,楚昭才回到官衙,刚洗漱更衣,谢燕来披着一身厚雪踏步而来。
“吃了吗?伤口包扎过了吗?”楚昭一叠声问。
谢燕来瞥了她一眼,才不回答她这些没用的问题,只道:“这附近已经清剿了,算下来大约有百数西凉兵。”又嗤声,“真是可笑,区区百数就能肆虐这么久。”
楚昭轻叹:“到底是许久未经战事,措手不及。”再抬头问,“你伤——”
“饭没吃,伤处理过了。”谢燕来不耐烦打断她,又问,“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末将告退。”
说着话转脚要走。
楚昭伸手揪住他袖子:“有,有,有。”
谢燕来斜眼看着她没有再迈步。
“先前你为什么不说我们是我父亲派来的援兵?”楚昭笑问。
当时她还没近前,谢燕来已经跟城池的官将喊出了她的身份。
她一路走来都是隐瞒身份,连踌躇不能前的时候都没有告之当地驻军,此时一路顺畅,却揭穿了身份?
“我不是怪罪你啊。”楚昭又道,“我是说,那样更能为我父亲增加声望呢。”
谢燕来呵了声:“我怕你怪罪吗?”居高临下看了这女孩儿一眼,冷冷说,“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们虽然是父女,但并不就是一体,而且你父亲就要死了,死了声望就没了,你还活着,还要活下去,比起你父亲,是你更要声望。”
说罢甩袖子挣脱楚昭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楚昭看着翻动的门帘,怔怔又呆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幸的,就算醒来重活也堵着一口气,直到此时此刻那一口气轻轻吐出来。
她是幸运的,这一世能遇到这么一个为自己着想的人。
她抬起头,唤道:“来人。”
老白应声走进来,对楚昭俯首听令。
楚昭道:“传令,露布,报皇后剿望城西凉兵大捷。”
……
……
谢燕来离开楚昭这里,并没有回去吃饭,而是来到另一处房屋前。
兵马都驻扎在城门,一是为了警戒,二是不扰民,毕竟这里刚经历过围城。
只有女眷跟着楚昭住进来。
谢燕来走近时,屋檐上响起了鸟鸣,如同鸟儿受惊飞过——
谢燕来头都不抬一下,抬手就推开了屋门,哐当一声,人裹着寒气冲进去,屋子里的一男一女吓了一跳。
丁大锤坐在椅子上,瞪眼僵硬,似乎忘记了起身。
倒是那妇人——丁大婶受惊过后忙施礼:“谢都尉。”
谢燕来看着两人,淡淡说:“大叔大婶不要怪我不请而入。”
丁大锤僵硬着身子,磕磕巴巴说:“——什么?”
丁大婶还蒙着脸,但从眼睛里可以感受到她在笑,接过丈夫的话,说:“谢大人客——”
气还没说出来,谢燕来已经再次开口。
“——因为丁大婶你们已经接到警报我来,就不用我再多次一问了。”他说。
年轻人身高瘦长,面容桀骜,长腿一勾将一把椅子带过来,大马金刀坐上去,冷冷看着两人。
谢燕来刚来的时候就先把丁大锤这些人见了一遍,一个一个盯着看,连丁大婶都不放过,还不客气问为什么蒙着脸。
丁大婶说受过伤,面残,怕吓到人自惭形秽。
谢燕来当时就笑:“大婶怕吓到什么人?吓到你们身边的这些人?那他们不配当你同伴,至于吓到其他人,那不是正合适?”
他说这话的时候,楚昭在后戳了他好几下,见戳他不理会,干脆说有其他的事,把他扯走了。
接下来谢燕来没有再揪着蒙面的事,也不再盯着他们这些好心的猎户,对他们排兵布阵,和身边的兵将一样呼来喝去。
直到今天,坐在这里,看着这两人。
“丁大叔怎么来这里了?”谢燕来问,“你们夫妻两个不是知道避讳吗?一路上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我当家的,把胳膊扭到了。”丁大婶说,“我不放心,叫他过来看一看。”
说着看了眼谢燕来。
“这夫妻相处,在心不在外,看起来陌生,但其实都是互相惦记的。”
跟他说这些做什么,谁在意他们夫妻怎么相处,谢燕来嗤笑,挑眉道:“为什么扭到胳膊啊?先前冲阵杀敌的时候也没见到丁大锤你受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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