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里笑声欢悦。
驿兵只吃口饭,略作歇息,就带着驿丞准备的更大的帛旗,更多的人马,然后进城过镇,把大捷的消失传遍,让所有人知道,就算楚将军不在了,边郡依旧大胜,国朝依旧安稳。
他们奔驰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穿过一条山谷。
“前方有城。”为首的驿兵回头说,点了几个人,“你们进城宣捷报,让官府再传遍辖内。”
驿兵们齐声应。
“余下的人跟我——”为首的驿兵继续说,但话没说完,人猛地一颤,双眼暴瞪看着身后的驿兵们。
驿兵们也看着他,看到他咽喉里穿出来的一支箭。
下一刻,驿兵从眼前消失,摔下马。
下一刻无数的箭从山口如雨般飞来,兵士们连叫声都没发出,纷纷中箭跌下马。
山谷里回荡着破空声,马儿嘶鸣。
片刻之后,恢复了安静,唯有散落一地的帛旗和人马尸首。
山崖上滑下一群黑衣人,山谷外奔来几辆车,黑衣人将人马尸首抬上车拉走,将散落的帛旗点燃。
晨雾中腾起火焰,又被晨雾吞噬。
零零星星的爆竹声在村镇响起。
永宁五年终于过去了,新的一年来到,前几天也宣告了新年号,兴平。
虽然和西凉还在对战,但捷报频传,借着新年,祈祷祝福新气象,原本各地庆贺一番,但没想到紧接着就传来了噩耗。
边军主帅卫将军楚岺死了。
死的很英勇,临死前与西凉王大战,击退了西凉王。
但死得再勇武也没有用,人死了,不存在了,接下来可怎么办?
民众恐慌不安,再次拖家带口涌向城池,年节都被忘记了。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跑进了城池深山,总有人家土难离,也有人不在意。
几个老者站在村头,带着几个孩童点燃篝火,往里扔竹筒听响声玩。
“根本就不用惊慌。”,一个老者说,“楚将军不在了,咱们大夏难道就要败了?那可真是笑话了。”
另一个老者点头:“没错,年轻人们没经过事,楚将军在边郡镇守那么多年,他难道没有思量?”
“楚将军如此勇武,带出兵将自然也都厉害。”先前的老者对身边的孩童们说,“有句老话说了,将熊熊一窝,将能的话,自然也一窝都能。”
其他的老者们也跟着笑,神情笃定:“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有新的捷报传来了,就算楚将军不在了,西凉人也休想讨到便宜。”
孩童们纷纷笑,将更多的竹筒扔进篝火,围着篝火蹦跳。
噼里啪啦,笑声叫声,村头也有了过年的气氛。
一个老者忽的看脚下:“怎么我感觉地在颤抖?”
是孩子们跳闹的太厉害,还是他苍老的身体发抖了?
没有老者回答他,孩童们停下了跳闹,大家都抬头看向前方,村外的大路上,不止是大路上,小路,以及田地里有大批人马出现。
这些人马身穿铠甲,背负兵器,队列中旗帜如云。
这是什么人?
虽然这里距离边郡很远,兵马调动经过也可以理解。
但这些兵马所去的方向不对啊。
除了集结整队的兵马,前后左右还有斥候奔驰,几个斥候靠近村落,一个老人大着胆子问:“你们是哪里的兵啊?是要去支援边郡吗?”
那斥候看他们,将身后的旗帜挥动。
“我们是中山王府兵。”他说,“老伯,边郡战事危急,我们去拱卫京城,你们躲在家中不要乱走,以免危险。”
说罢疾驰而去。
老者和孩童们呆呆,边郡,危急?兵马都要去拱卫京城了?危急到这种地步?难道楚将军一死,西凉兵就长驱直入了?
天也——
不知世间悲苦的孩童们也不敢再玩闹,哇哇大哭向村中跑去“爹——娘——”
见多世间悲苦的老者们也身心颤颤,顾不得给快要熄灭的篝火添柴。
天也——
先帝死了,楚岺也死,大夏的天终要塌了吗?
谁能再顶得起大夏的天?
不对,刚才那兵士说什么?
是中山王府兵?
对啊,先帝死了,楚岺死了,先帝还有一个兄弟,中山王。
他们看着村外越来越多似乎怎么也走不完的兵马,铺天盖地宛如乌云。
……
……
深夜的皇城,比白日更沉寂。
宫里也没有庆贺新年的气氛,更别提爆竹声,原本多加了几盏华丽的宫灯,在接到楚岺的消息后,萧羽就让把那些宫灯撤下来了。
齐公公进来时,萧羽正在写什么,小眉头蹙着,不时叹息一声。
“这是什么功课?把我们陛下为难成这样?”齐公公笑问。
萧羽道:“功课哪里能难到朕,是给楚姐姐写信呢。”抬起头,“你说该怎么劝慰楚姐姐呢?这种事怎么劝都没用的,我知道——”
说到这里,孩童的声音低沉下去,眼中也弥散着阴霾。
因为他也是失去过父母的人。
而且失去很惨烈,齐公公心颤,这个话题他也不敢碰触,半跪下道:“陛下,那些道理楚小姐也都知道,您也不用劝她,您只要告诉她,您一直在,让她知道没有了父亲,还有你,你也是她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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