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依旧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察觉有人进来。
谢燕来左右看了看,虽然久不在皇城,当然,先前的时候他也只是领着禁卫,对后宫也不熟,但是吧,他知道楚昭很少让宫女内侍在身边伺候,尤其是吃食上更是只让阿乐沾手,似乎是不喜欢排场,但又似乎是非常挑剔。
读书写字的时候更不需要伺候,阿乐在殿外站着,和小曼一起唧唧咯咯说笑,看到他来了,两人一个笑嘻嘻一个哼了声看着他——
也不通报,也不跟进来,一副你自便的样子。
小皇帝在隔壁殿内上课,隐隐能听到诵读声。
殿内只有他们两人。
谢燕来收回视线,扬手一扔。
楚昭先是听到风声,额头一痛,哎呦一声伸手抓住,一看是个小小的虎头吊坠。
“你这往大了说,就能算是弑君。”她瞪了眼谢燕来。
谢燕来皱眉:“难道不该是献媚贿赂君上吗?”
楚昭肃容:“给皇后送礼怎么能叫献媚呢,叫孝心。”
谢燕来呵呵两声:“孝心?论辈分,皇后该称呼我什么?”
楚昭哈哈笑,将吊坠直接缠在手腕上,再问:“这么快被放出来了?我以为要关你十天半个月呢。”
谢燕来看了眼她的手腕,手腕上原本什么都没带,此时只有这一个红绳吊坠,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了攥,好像有蚂蚁爬过——
他转开视线:“闹了一场还依旧封游击将军,兵部关着我理不直气不壮,给小爷我摆了一桌庆贺宴席恭送我出来了。”说到这里一顿,又道,“我,准备回去了。”
楚昭知道他说的回去不是指谢家,而是边郡。
楚昭丝毫不惊讶:“我知道你一得闲就要走了。”举起桌案上的信晃了晃,“看,让你捎给钟叔的信都写好了。”
谢燕来转过视线看了眼哦了声。
“不过给你的还没写好。”楚昭笑道,指了指面前的纸,再看他,“要不你坐下来看着我写?”
谢燕来对她翻个白眼,都懒得接她的胡说八道。
“游击将军其实并不如我所愿。”楚昭轻叹一声,说。
所以她适才忧虑是没达成所愿?就知道会这样,这女孩儿性子犟的很,要做什么就要去做,谢燕来迟疑一下,坐到了桌案对面,说:“世上的事哪能都如意?你别忘了,你是皇后,能让太傅后退一步就不错了,几个皇后能做到如此啊?”
楚昭歪着头想了想,一挑眉:“没错,像我这样自己要来皇后之位,又亲自去领兵打仗,如此厉害的皇后,后无来者不敢说,前无古人是我独一份。”
谢燕来哈哈笑,舒缓了眉眼。
第二十七章 两步
听到这边殿内的笑声,萧羽停下脚,然后转身退回书房内。
今日授课的是礼部郎中,正和谢燕芳说话,看到萧羽突然回来,两人都看过来。
萧羽没说话坐回桌案前,礼部郎中知道这个小皇帝沉默寡言,不敢多问忙施礼告退了。
“怎么了?”谢燕芳问,指了指萧羽拿着的文册,“不是说让楚姐姐看看你写的文章吗?”
萧羽说:“姐姐在和燕来舅舅说话。”
谢燕芳哦了声,果然出了大牢不回家先来这里了。
“你燕来舅舅马上要回边军了,是来跟皇后和你告别的。”他说,“不用避开。”
萧羽点点头:“我知道,但——”轻叹一口气,“姐姐这两天都不高兴,难得跟舅舅说话说得高兴,就让她多开心一会儿吧。”
他看着面前摆着的纸张,写好字,读好书,当个好孩子并不能为楚姐姐排忧解难,只能看着姐姐被太傅欺负。
他是皇帝,但没有玉玺。
“再等几年拿回玉玺亲政,姐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别想想指手画脚。”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谢燕芳,亲密又坚定地点点头。
“到时候舅舅也不用顾忌,可以随意说话。”
谢燕芳失笑,看着孩童真诚的脸,觉得都不好意思揣测小儿这是讽刺他在朝堂上不帮楚皇后说话。
“阿羽是觉得太傅欺负楚姐姐了?”他在对面坐下来,问。
萧羽神情惊讶:“难道舅舅觉得不是?”
谢燕芳没忍住一笑,这小孩在他面前总是赤裸裸的故意耍心眼,就是那种我知道你会看穿但我就是要你看穿。
他收了笑,摇摇头:“我觉得不是,在朝堂上,这是很正常的事,难道阿羽没见过朝堂上争吵吗?”
谢燕芳有半年不在京城,就算在京城,他十天也能五天告假不上朝,但萧羽不同,除非是生病了,才能歇息。
他当然知道朝堂上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但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更好笑的是,吵到热闹的时候,有官员还对着他痛哭——哭着要去陪先帝。
那就去啊,只是哭做什么,一头撞死在朝堂上啊。
他端坐龙椅上俯瞰这些朝官们吵闹,不觉得吵闹,看到他们以死相逼更不觉得吓人。
死,有什么好怕的,他看到无数民众死在眼前,看到兵士阵前残肢断臂,看过地上都被血水染透。
他父母都能死,他也几次被人想要害死,你们这些朝官死了又怎样?
死就死呗。
但朝官们之间怎么吵生闹死都无所谓,跟楚姐姐吵那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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