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骄傲任性的年小蝶了,而是雍亲王的年侧福晋,不是年大将军的妹妹,而是雍亲王府的女眷——要是能在初初进府时就认清自己的位置,如今也不会这般艰难了吧?
所得非所愿,所愿未能得,这样苦涩的味道她怕是今生今世都咽不下的。
过年了嘛,内外命妇都要大妆进宫贺岁。芙蓉作为红人身边的红人,有兼之嫡福晋病重,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所有女眷捧着的对象,只可惜她年岁摆在那里,这段时日又一直为了女儿的婚事操劳,精力不比以往,便指挥着府上两个儿媳妇多去应酬,自己在后面躲躲懒——按规矩,西林觉罗氏是嫡长子长媳,乌拉那拉氏无法出席的大场合由她去顶上去最合适,但打她经历了那一遭便全然没有以往的泼辣劲头,不光是话少了,就连性子都安静了许多,芙蓉放心不下才又叫了瓜尔佳氏和顺意过去帮衬着她。
这样也好,能磨砺一番瓜尔佳氏的性子。
芙蓉或许不知,但她这番举动落在上位者眼里却很是满意。得宠不见骄纵,得恩不见自满,得势不见张狂,恪守礼仪,教诲子女,既能以身作则又能言行一致,老四身边有这样的女人帮他打点内务他也能放些心。
五十六年的除夕刚过,大年初一祭祖活动才刚开始,雍亲王一门就被康熙的口谕炸了个底朝天。芙蓉坐在永和宫里的绣花凳子上揉了揉耳朵,她刚刚听见了什么?皇上说要封谁做太子?
“主儿,皇上口谕,等过了正月择黄道吉日就举行大典封咱们四阿哥为太子!”比芙蓉更懵的还有德妃,老人家一把抓住了前来报喜的内监的手臂大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皇上口谕,今已告太庙,命钦天监待正月过后择黄道吉日为四阿哥雍亲王举行封太子大典。”人老成精的太监哪里看不出德妃只有震惊没有喜悦,要说这德妃偏心在宫女内监的圈子里也不是这么秘密,但你在这个当口表现的这么明显是不是很不合适?
瞅到雍亲王侧福晋林佳氏身上,那副大喜之后的忧虑又岂是难以理解的?就凭林佳侧福晋看德妃那顾虑重重的眼神和和宜公主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太监就能脑补出个一百八十集的狗血八点档出来。
“这,这……”德妃哆嗦着嘴皮终于说出个“赏”字来,皇帝金口玉言的明旨,作假又没地方。
芙蓉牵着女儿的手与她对视一眼,母女两人相视一笑,还未及说上几句话就听德妃教诲道“兹事体大,尔等身为内眷要谨守规矩莫要做出张狂之事……”
嗐。
芙蓉恭谨的低头听训,旁的不说,态度上永远是那么的无可指摘。胤禛做了储君,以他的脾性只会越发的勤勉,是绝对不会犯前面废太子同样的错的。德妃……德主子的这些话比起教诲更像是掩饰自己方才的惊愕——毕竟比起十四阿哥来胤禛这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就被抱走的儿子在她心里是真的没什么分量。
话也不能这么说。芙蓉看着满屋子或恭维、或巴结、满嘴奉承吉祥话的女人们和德妃那端庄得体、恰到好处的笑容觉得至少从这一刻起德妃不会再明着偏心小儿子做些令胤禛为难的事情了。
随着明文的圣旨颁下,乌拉那拉氏也强撑着从病中爬起来操持这相应的事物,胤禛做了太子,她这个嫡福晋可不就成了太子妃么?可芙蓉看着乌拉那拉氏勤勤恳恳张罗上下的热切模样,只觉得她是在剃头的挑子一头热,没看见胤禛这段时间又开始闭不见客了吗?就连毓庆宫他都以避忌嫡兄长为由上书请辞去选了规模更小的重华宫,虽然被皇上驳回了,但他本人分明就是不想张扬了去。
这会儿福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芙蓉总觉得过不了几日乌拉那拉氏又要被‘静养’一些时日了。
三月十九,宜迁新居,太子妃居正,侧福晋林佳氏居东配殿、侧福晋年氏居西配殿,余下庶福晋、格格等居后殿左右厢房,阿哥迁南三所,和宜公主迁颐和轩、三格格、四格格迁西三所。四月十二,康熙携太子祭泰山昭示天下……至此名分已定,再无可更改。
只是这样的大喜之下并非全都是好事,五月里,年侧福晋早产生下的小阿哥未及三日便夭折了去,而此时胤禛忙于政务竟连这孩子也未能看上一眼。听着西配殿里压抑着的哭声,芙蓉心里很不是个滋味。那孩子到底在这世上哭过一回,就这样匆匆的走了有哪里会叫人不揪心?女人们难得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悄悄地祭典了这个孩子,她们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无论是她们还是胤禛,这后宫的婴啼生只会越来越少——特别是胤禛,在有了八个健康的儿子后对子嗣上看的也越发的淡了。就好比今年选秀皇上指的两个格格李氏和郭氏,搁在屋里快三个月了都没召见,要不是福晋提起怕是还能在继续放上三五个月。
只是被福晋提起又怎么样呢?主子爷不喜欢她还能强按着主子爷去临幸她们?几次三番后,乌拉那拉氏还不是连个好脸色都得不到。
她早就不是最初那个威严赫赫的四福晋了。
自然也不会是什么令人心畏小心的太子妃。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在胤禛当上太子的第三年,康熙病重,而后下旨由太子监国,再一年,康熙病逝,全国举哀服,太子登基为帝,封孝懿皇后为圣母皇太后,德妃为母后皇太后,迁居慈宁宫,余下太妃太嫔有的被皇子接出宫外赡养,有的迁居寿康宫、寿安宫、延庆殿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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