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只当是这位陆夫人生性热情,又和秦家的确交好,这么急来看友人的孤女,也可能是在京停留不了几日,便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可没想到,这哪里是来看友人孤女的场面,即便是一些人想攀一些谢家的人情,明里暗里送过礼的,也都没有这样的壮观。
这让大夫人顿时觉得有些棘手,甚至有些如坐针毡。
好在秦可没多会儿就过来了,她一袭白裙,看上去气色有些不好。
“见过大舅母,慧姨母。”
段慧转头第一眼,就愣住了。
上回在江南相见时,秦可虽然也瘦弱,可气色却是显得不错,可这回……脸色苍白,分明就是病了的模样。难道昨日拒了她帖子的理由是真的,短短一眼,段慧心里绕了七八个弯,反应了一下才连忙道:“可儿快起来,怎么几日不见,就这样憔悴了?”
大夫人听到这句话,抬眸又看了她一眼。
几日不见?那是在江南就见过了?
那为何这般着急,还带了这样一份厚礼……
大夫人心中也瞬间闪过几个疑问,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多谢姨母关心,我旧疾发作,眼睛暂时看不见了。”秦可目视前方,眼神无光。
段慧心中一紧,眼疾发作?
“要紧吗?可会好吗?”
她如此紧张,秦可微微一笑:“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大夫人眼神不断在两人之间穿梭,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她笑着站起了身,对秦可道:“阿芫别站着,坐呀,你姨母难得回京,好好说会儿话吧,我去小厨房张罗一声,准备晚膳。”
段慧忙道:“夫人不必客气,我就是来看看可儿,不用费力准备晚膳了。”
大夫人:“那怎么行!您第一次来,还带了这么多贵重的礼物,这顿晚膳您一定要留下用,不然倒显得我们家不知礼数了!”大夫人半开玩笑的说,段慧只好将拒绝的话咽回肚子里。
大夫人走了,晖春堂便只剩下段慧和秦可两人,秦可默默的坐在那里,等着段慧开口。
段慧有些尴尬,但还是主动开口:“可儿,怎么好端端的,眼疾又复发了?”
秦可微微一笑:“那日去给父母上香,路滑,在祠堂摔了。”
段慧愣住。
“哦……这样啊,那是要小心一些的。”
秦可:“慧姨母怎么忽然来京了?”
段慧笑了两声,视线有些躲闪:“这还不是你姨夫嘛,他马上就要去扬州了,要提前来京报备,我出嫁这么多年,一直也没能找到机会回娘家,趁着这次就一起回来了。”
秦可:“原来如此,姨夫高升,真是大喜之事。”
她笑的很温和,可段慧却听不出什么真正的恭喜,甚至觉得秦可眼神有些怪怪的,她仔细去看秦可的眼睛,见她的确双眼没什么光,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慧姨母,怎么了?”
段慧连忙心虚的别开眼:“没什么,是这样的,我和你姨夫想着你来了谢家一年了,谢家也照顾了你很多,这次进京,选了好些礼物,送给你谢家长辈,同时也送给你。”
“多谢慧姨母。”
两人的谈话客客气气的,秦可面上始终都挂着笑。
段慧东扯西扯了好一堆,终于道:“可儿啊,其实那天的事儿吧……我和你姨夫也确实是没想到,事后你姨夫还专程为了你去和太子殿下谈过,太子也为那天的鲁莽道了歉,不过殿下跟我们说,他的确是对你上了心,才会一时情不自禁,你看这……”
秦可对她的这番话毫不意外,而且还微微一笑:“是吗,姨夫还专程为了我和殿下谈过,真的是太麻烦您和姨夫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姨夫现在也是操心你,你若是父母还在世,这事情原本也轮不上我们操劳,可你现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你说我不替你操心着,谁替你呢?可儿,别怪姨母说的现实,咱们女孩子出嫁,有时候也是要看娘家的,若是娘家好,嫁个侯爵公子不在话下,可若是没有人替你把持和操心,你又没有雄厚的资本,将来嫁个清贫举人,可怎么办呀?”
大夫人原本去了厨房回来,刚走到晖春堂门口,无意中就听到了段慧的这句话,脚步一顿,脸色终究是有些难看了。不过她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微微驻足。
接下来,就听见秦可的声音,不卑不亢,徐徐有之。
“姨母这话,我怎么就有些听不大懂了。我现在唤老夫人外祖母,大夫人大舅母,虽然是没了双亲,但也不至于孤苦伶仃,况且阿芫所求也不多,即便是清贫举人,只要是外祖母做主,人品正直,也是一件幸事,姨母当年嫁给姨夫的时候,姨夫也不过是江南城周一个小小的六品知县,不是吗?”
段慧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大夫人在门口,听完后倒是缓缓的勾了勾唇。
段慧:“……傻孩子,你干嘛放着现成的捷径不走,偏偏要想这么多呢……”
“姨母说的捷径,就是太子吗?”
“是啊!”段慧因为有点儿激动,立马就将话接了下来,大夫人在门外听到后心中一惊,不可思议的看了进去。
难怪。
难怪备着厚礼上门,大夫人毕竟掌势庆国公府内外人情多年,当下便不再想留段慧吃饭,至于那些礼,更是不可能进谢家的大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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