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现在。
目光还是一片漆黑,他抬手按了按眉心, 准备和往常一样起身清醒清醒。
但下一瞬,像是忽然忆起了什么一般,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侧。
黑暗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靠墙坐着, 瑟缩成一团。
“怎么不睡?”
谢曜几乎是瞬间清醒, 坐起身来,俯身向下,朝她伸手。
触到的是小姑娘微凉的脸, 还有一丝丝的湿意。
“怎么哭了?”谢曜这回不仅是清醒,顿时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将小姑娘一把抱到话里,借着月光去细看她的眉眼,的确满脸泪痕。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声音嘶哑, 仿佛只要秦可说一个名字, 他立刻会将那人碎尸万段。
同时他也忍不住有些懊恼, 怪自己今日睡得太沉。
“你 ……”
秦可不能开口, 一开口就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你、你什么时候受伤的……?”
断断续续的哭声终于凑成一句完整的话,谢曜愣住, 低头,这才看到自己的胸前的伤痕, 顿时, 就什么都懂了。
他眉眼间的暴戾褪去, 变得温和起来。
“不过一点儿小伤罢了,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他将人揽到怀中哄,秦可却自己用力撑着不去碰到他。
小伤?
这样长的绷带,从肩胛骨一直蔓延到了胸口,而且还是在左边,秦可虽然没看到伤口,但也知道一定很深,敌人是朝他的心脏砍。
“让我看看。”小姑娘语气坚定。
“难看,而且都快好了。”谢曜侧身,预备将腰带系好。
秦可却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忽然伸出手拽住他的手,阻止了谢曜的动作。她倔强抿唇,不发一言。
谢曜眉眼漫上无奈:“表妹……”
“我要看看你的伤。”秦可重复。
“阿芫……”谢曜去亲她的侧脸,秦可却往左躲开。
这下好了。
谢曜感觉自己遇到了人生最大的难题。
良久,外头忽然起了风,小姑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谢曜立刻用棉被裹住她,声音无奈:“好。”
秦可这才松开手,谢曜立刻将她的手和脚裹好。
然后他起了身,朝营帐外走去。
“你去哪?!”秦可当他要反悔,立马就要起身,谢曜回头哄他:“放心,我去拿药,正好该换药了。”
秦可这才安静下来。
谢曜去了有些时候,久到秦可忍不住下地找他,他才终于去而复返。
“我帮你上药。”秦可坐直,准备接过谢曜手中的药瓶。
“我在三表哥的医馆里已经很娴熟了,不会弄疼你的。”
谢曜犹豫,他哪里是怕她弄疼他。
但见秦可的架势,他也知道拗不过,也瞒不住。
叹了口气,他终于慢慢脱掉上衣,解开绷带。
秦可想到他伤的重,却没想到他会伤的这么重。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往下坠,等谢曜彻底拆开绷带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泪人。
谢曜叹气,他就知道。
他上前替她擦泪:“表妹是想淹了营帐?还是敌军?”
这个时候他还在开玩笑,秦可瞪了他一眼。
不是娇嗔,是真的生气。
但她也同时回过神,擦了擦泪,像一个医者一样命令谢曜躺下,自己穿好了鞋,来到床边。
伤口要先清理,她伸手去拿那些瓶瓶罐罐,谢曜要伸手帮她。
“不许动。”
秦可的语气很强硬,可以说是命令。
谢曜苦笑,只好听从。
秦可动作很温柔,如同羽毛。
“疼吗?”
她声音带着哭腔,却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流泪。
伤口碰到泪水会感染,她不会哭。
谢曜丝毫没觉得疼,反而是酥酥麻麻的痒。他笑着摇头,秦可这才继续。
她换药的动作的确很娴熟,这让谢曜感到惊讶。
他在前线打仗几月,全然不知自己的小姑娘已经学会了这么多。
换药骑马,在他并未陪伴的那些日子里,她也在努力的朝他走来。
换好了药,谢曜抓住了她的指尖。
送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真的不疼,别担心。”
秦可忍了好久的泪才滚落下来,她带着气,不肯让他好好亲,抽出了手,侧过身子。
“我还需要上战场。”谢曜忽然道。
秦可眼睫一颤,不为所动。
“这一次,可能三个月。”
秦可慌乱抬头看他。
“这么久?”
她有些忍不住了。
“嗯。”
“所以让我好好抱一下。”
秦可哭的更凶,谢曜再次尝试去抱她,秦可一开始还在挣扎,片刻后软了身子,这人就是这样,轻而易举便戳中她最在乎的地方,她趴在谢曜肩头,无声流泪。
后半夜,两人彻夜无眠,秦可静静倚在他的怀抱里,谢曜也未再去谢择帐中,直至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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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
军中也多少添了一些喜庆的气氛,也或许是因为接连打了胜仗,谢曜特许一日休沐,将士们欢欣鼓舞,喜悦不已。
除此之外,谢曜下令军中伙房按照平日双倍的菜色准备除夕夜的饭菜,伙房里也是忙的热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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