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半扇猪肉,真有钱啊。”
“观华,我怎么听说你没了一条腿呢?你这不好好吗?”
这些人说话半点不懂得遮掩,许多人赞他们说话实诚,陆林希觉得这是缺心眼。哪有人刚见面就揭人家短的。
陆林希从来不喜欢这个地方,是,这个地方风景优美,瓦蓝瓦蓝的云雾缭绕,山上树木郁郁葱葱,路边野花丛丛,河水潺潺,一切都是原生态,空气也格外清新。
可这些地方的一些陋习,她也是深恶痛绝的。
这个村子极为重男轻女,严重到将刚刚生下来的女婴直接溺死。她小时候曾亲眼见过,吓得发了三天三夜高烧。后来畏惧这个村子,很少过来。
但是这些人家对这种陋俗习以为常,甚至还会感慨一句“谁叫她命不好呢,兴许死了就能托生到好人家呢”。
我可去你的吧。一个个都是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陆林希见爸爸大大方撸起的自己的裤管,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假肢,半点没有自卑。
她爸向来要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短,估计也是想让她奶别再像以前黏着他,只靠他养。
陆奶奶将看热闹的街坊四邻轰走,将大儿子迎进来。
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陆奶奶依旧是没好脸的。
只买东西不给钱,她哪能高兴起来。
到了堂屋,陆观华给女儿倒了杯开水,让她放凉再喝。
然后全家人就围着陆观华,问他现在赚多少钱,干什么?
没有人问他当初被打之后的遭遇,这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们关心的只有钱。
陆林希面无表情看着爸爸与这些人周旋,听着他向自家人诉苦。
陆家的人表情越来越难看,快到饭点。
陆爷爷让陆奶奶去做饭。
陆奶奶没好气道,“做什么呀?穷得连饭都吃不起。把早上的剩饭热热吃下得了呗?”
陆观华见他们不欢迎自己,站起来就要走。
陆爷爷站起来留他,“吃点饭再走吧,那么老远过来的。”
话虽如此,但他却是送客的姿态。
陆观华笑容不达眼底,“不用了,这得赶着回去,我这腿脚不好,也走不了几步路。得让司机把我稍回去。赶最后一班公交车。”
陆爷爷没再说什么。
其他人陆陆续续出来送人。
陆二叔拽住大哥的胳膊,责怪他,“你说你工作怎么就卖了呢?要是让给我多好啊。”
陆观华已经习惯他们的态度,淡淡道,“我也得养家啊。”
上了三轮车,慢慢驶离这个村子。
遇到村里人,他们面露惊讶,“观华,你怎么刚来就走啊?”
“婶子,我那头还有事,急着回去,走了哈。”陆观华笑眯眯跟大家客套。
等上了大路,没什么人了,陆林希才开了口,“爸,你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了?”
她爸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作为村里为数不多走进城里的人,陆观华一直是骄傲的。陆奶奶走哪都夸儿子能干孝顺。可现在呢?在这么多人面前自揭其短,承认自己是个残废。
对于她爸这种心灵脆弱的人来说,这种事无疑于将他面皮放在地上踩。
陆观华知道女儿在担心什么,大概是人会赚钱,信心也会跟着增长,“我就是觉得那帮好手好脚的人其实只是看起来比我强。他们其他方面可能比不过我。”
陆林希莞尔一笑,“是啊。本来就是这样。”
像她二叔三叔,明明好手好脚,家里也分了不少田,可他们看不起种田,糊弄着种,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他们才是真正的废物。
两人赶到镇上,集市已经快结束了。
陆观华找了一家米线店。跟女儿一人要了一碗米线。
“吃完再坐车,不吃饭,心发慌,可能会晕车。”陆观华有些自责,大年初一,别家都是一桌好菜,他女儿居然吃米线。连块肉都没有。太可怜了。
陆林希却吃得满足,“咱们那个夜市也有摆摊卖凉皮、米线。味道可没有他家好。”
陆观华见女儿依旧笑眯眯的,没再说什么,跟女儿商量晚饭吃什么。
家里买了不少食材,前几天就蒸了女儿爱吃的肉糕,回去他就能捯饬几样好菜。
陆林希随意抱了几个菜名,“清蒸鲈鱼,蒸肉糕,小鸡炖蘑菇,鸡蛋蒜苗汤,就这四样吧。明早的饭都省得做了。”
陆观华颔首,“行。”
两人吃完,坐公交车回了家。
他们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小卖部门口有几个孩子正在打篮球。
陆观华开了门,回屋拿了小桶,去服装厂后面的鱼塘捞鱼。
陆林希没有跟去,她在家门口打篮球。
几个孩子打得正热闹,一只篮球飞了出去,大家顺着视线看去,就见一只手稳稳接住篮球。
是石刚。
陆林希招手让他加入他们。
他一加入,原来旗鼓相当的两队瞬间出现惊天大逆转。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身高能决定很多因素。
石刚身高腿长,队友将球传给他,他犹入无人之境,一个扣篮就得了分。其他人根本拦不住。
另一队的孩子直呼不公平,“他太高了,我们拦不住。咱们重新组队。”
这次换两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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