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走出了巷子, 云秀看着出现的光亮, 眯了眯眼睛,喘了一口气。前方是一个路口, 没有墙壁能够依靠身子了。但只要再走一会儿就能到家里,只要再忍一忍, 就可以回家了。
云秀咬着唇, 微微弓起身子, 伸手想要触碰一阵又一阵发疼的伤腿, 准确来说是脚。那方府的下人打得不太准,有几棍子只是打在她的小腿肚子上,最疼的地方是脚踝,她都听见裂开了声音,不知道是骨头还是棍子。
方才通过那漆黑的长巷子,几乎是靠着手扒着墙壁才能站立起来,一点一点,拖着脚走的,没走一步都会刺激到伤处。可她不能不走,她不可能在大街上呆一整晚。若是一整晚,怕是明日被发现的时候,就只是一具死尸了。
承和县,在现今县令的管辖下,就是一团乱麻,法令如同虚设。就比如,夜间的宵禁,没有多少人遵守,尤其是纨绔们。
云秀艰难地走在路上,心里一直在祈祷,祈祷她不要那般倒霉,那般倒霉地遇上其他的人。没有墙壁的支撑,又加上慌乱的心境,云秀是忍着疼,越走越快。
幸好,幸好,她住的位置不是什么繁华地带。
“咚,咚!”。
“咚,咚!”。
连打多次的敲锣声,悠长的回荡巷子里。
这般,是已经到了戌时。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苍老浑厚的声音随着敲锣声,一并传到万家万户。
“嗳,小姑娘,”打更人是个朴素打扮的老人,身后跟着一个小童,小童手里提着一个灯笼,照亮着夜晚漆黑的路,“怎么在外面坐着?”
阿满听见有人唤她,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只见到眉目慈善的老人关切地看着她,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她等阿娘等困了,竟然坐在外面睡着了,“唔,爷爷好,我娘还没有回来,我在等她呢。”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就像是农田里面刚冒出头的小白菜,惹人喜欢。打更人晃了晃手上的锣,说道:“到屋里等去,这夜里啊,可不危险得很哩。”
阿满皱了皱鼻子,整个人乖巧得坐在小木板凳上,仰着小脸说道:“啊,夜里很危险吗?那怎么办呀,我阿娘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遇上危险了?”
打更人沉默片刻,这个时辰还没回家,他看了一眼漆黑没有灯火的屋子,又见小孩儿瘦瘦小小的,心里不免有一些猜测,正准备说话——
“阿娘!你回来啦?!”就见小姑娘欢欢喜喜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溜烟儿似的,朝着一个人的方向去了。
打更人放下了心中升起来的担忧,回来就好。这孩子在外面等,也不怕睡着了被人给抱走卖了。
他摇了摇头,用手推了一下小童的脑袋,“走罢,还得继续给人报时呢。”也没有注意看,那归家的女子,是何等差的状态。
云秀对着阿满虚弱地笑了笑,见其有些不安地绕着她转。
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阿满,娘没事,我们进去罢。”
“阿满先走在前面开门好吗?”
阿满大大的杏眼里面盛满了担忧,但是听到云秀的吩咐,很听话地将小板凳挪到门的旁边,而后推开虚虚遮掩的门,“好啦。”
她一扭头,就见女子神色痛苦,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阿满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她心里十分地不安,“阿娘,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云秀轻声道:“没有,”她摸了摸阿满仰着的小脸,“不要担心了,阿娘只是在路上不小心崴了脚。”
阿满抿了抿唇,眸子里是深信不疑,她从来都不会怀疑阿娘说话的真实性,听此,小姑娘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阿娘我扶着你。”
第二日。
阿满睁开眼睛后,第一时间就看着身边的阿娘,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着紧闭着双目,脸色苍白,嘴唇翕动,发出梦呓的女子。
“阿娘,阿娘?”她稚嫩的声音里面充满了不安,小小的身子支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
云秀:“不要……不要……”
阿满身子刚落到地上,就急忙穿上鞋子,又急急忙忙地给自己穿上衣服。阿娘肯定是生病了,她要找巫医给阿娘看病!
钱、钱被放在哪里了?
阿满出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钱,又返了回去。
“阿娘……”阿满见女子的神情越发痛苦了,她焦虑地在屋子里面翻找,钱在哪里,她不清楚,怎么办,她好没用……
因着动作大,一个绣着螃蟹纹样的荷包从一处掉落了下来,掉在地上沾上了灰尘。阿满看着自己的荷包,小炮过去,弯下腰,伸手一把拿了起来,打开红绳,朝里面看了看,叹了一口气:“只有铜板,也不知道够不够。”
这些是她自己攒的,每次过春节的时候,阿娘就会给她铜板,供她买些零嘴吃。不过她一次都没有用,都攒起来了,还准备今年的时候给阿娘准备礼物。
阿满摇了摇头,攥紧了手上的荷包,起身准备再次出门。
“阿满……”
“你要去哪里?”
背后传来女子虚弱的声音,阿满立马转头,小跑着到了云秀的身边,“阿娘,你醒啦?”语气欣喜但仍旧掺杂着担忧,“我准备去给您请巫医大人来看一看,阿娘瞧着是生病了。”
“不要去,”云秀声音发虚,她的眼睛也没有太多的神采,费力地撑起身子,“阿满,娘没事,不用麻烦巫医大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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