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毓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说道:“凭什么,她凭什么怪我娘?!”
“啊,”老妪轻轻地发出一声莫名的气音,意味深长地看着任毓,“因为她认为这方老爷是被你阿娘招惹过来的,不然也不会被她的女儿撞上。”
任毓:“……”
老妪接着说道:“后来,她疯得更狠了,冲到了你家,将云娘的墓碑都给踩断了,若不是有人发发现,她都要刨了云娘的坟头哩。”
“她现在在哪?”任毓没想到这邻居家和阿娘有关,是这般的有关系。
老妪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都深深的,看了一眼任毓。用苍老嘶哑的声音说道:“死了哩,不过不知道死在哪里了。有人告诉许大娘子,她女儿衣不遮体的死在了巷子里,听说是从青楼扔出来的,染了治不好的花柳病。”
“许大娘子自然是和那人起了冲突,争执不休就受了伤。之后一个漆黑的夜晚,她就离了家,据传是找女儿,实际上就是不想活了。”
这样么,升腾起来的怒意,直接被迎面而来的凉水浇灭了,透透彻彻的浇灭了。长睫毛轻轻颤动,眼帘下搭,遮住偏茶色的眸子,隐藏了其中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情绪。
这些,这些,都是谁造成的?
这些,都是因何而起?
“说完了。”老妪咳了一声,连带着身子都抖了抖。
看着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靠着墙根挪动着步子,背对着他们就要离去了。任毓回神,立刻小跑过去,轻声问道:“老人家,这些,都是真的吗?”
“有的是我看到的,有的是听说的,半假半真吧。姑娘信的话就是真的,若是不信,就当它是假的。”
“对了,还有一事,这里居住的,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人不知什么缘由都搬走了。应当是我去探望儿子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回来后,我就每一个认识的,怪哉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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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看着是光鲜亮丽的大门,进来后却是极为杂乱的状态,那几个外乡人,应当是韩淮安排的。她自然是凭借周晏进来的,这院子里面的一切,也全然不是幼时的模样了。
院子角落的属于隔壁家的枣树,也不知从何时起,光秃秃的没有叶子,枯死了。
萧瑟极了,明明此时是春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是代表着欣欣向荣的生长时节,为何,现实是这般呢?她都要觉得自己如同这一棵枯死的枣树一般,不复朝气,死气沉沉了。
沉默地在院子里面走着,沉默地看着屋内的每一样摆件,一直到——沉默地见到墓碑……
她的神情恍惚,人都仿佛变得透明了些,看着墓碑,几乎是直愣愣地跪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味道,明明是,晴天。
为何……
“陛下,怎么办,我好难受呀。”
她扬起小脸,光影打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起其脆弱不堪,肌肤下细小的青筋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她眼周染着化不开的胭脂色,红色刺目,红色让人心疼。
任毓那纤细的素手放在她自己的心口处,手指屈起,用力地攥紧了心口处的布料,力道之大,让指节泛白,喃喃道:“我该怎么办,我再也见不到阿娘了,我好后悔。我好后悔……要是,要是我没有和韩淮离开就好了……要是我没有让阿娘给我带酒酿丸子回来就好了……她就能够早些回来了、就不会碰到那个人了。”
“呜呜呜——”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流过白皙细腻如同冬日细雪一般的脸庞,扑簌簌地掉着泪,莫大的悲伤像一只巨大的怪兽,牢牢地将她圈在其中,酸涩充斥在鼻腔,哽咽堵塞在喉间,她控制不住自己地哭泣着,
从昨夜开始,她就一直强忍着,一直对着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只要帮阿娘报仇就好了,可是、可是,报了仇又能怎么样?阿娘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太难受了,泪水凝在眼睫上面,眼前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但是那“云秀之墓”四个字,却是一直牢牢的占据着她的视线,牢牢地钻进她的脑子里面。
她一向是不愿意哭出声音的,一向都是在黑夜,谁都看不见她的表情的时候,将自己藏在黑夜里面无声的落泪。就算是再怎么伤心,再怎么难过,发出来的只有呜咽身,抽泣声。
可此时此刻,她却是全然的崩溃了,嚎啕大哭,像是被夺去了糖葫芦的小孩一般,没有任何隐藏的,将心中的悲哀全然地抛出去,化作滚滚泪水。
任毓胡乱地将泪水擦了一遍又一遍,衣袖上濡湿了一大片,再怎么擦眼泪也擦不干净,脑子中一抽一抽的,鼻息间的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晕乎乎的,竟是要哭晕过去。
耳边有着熟悉的声音,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阿满,阿满,莫哭了。”
脸上也被人用帕子温柔地擦拭着,像曾经阿娘所做的那样,温柔细致地哄着她:“好了,好了,好阿满,莫哭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可任毓已经没有办法听进去了,她哭得停不下来,泪眼朦胧,看不清是谁揽着她,也意识不到是谁抱着她,完全无法思考了,她抽抽噎噎地开口,努力地说着话:“呜呜呜——我、我——呜呜呜,我,不想过去,过不去了!过不去了!”
她被困在里面了,阿娘再也见不到了,过不去了,她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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