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长叹,带着化不开的愁思。
“日后会好起来的。”周晏听到这一声叹息, 也不知道人有没有走出来, 温柔地又说了一句。
少女脸色苍白, 眼皮是肿起来的, 因为哭得太狠了,她没有焦距地看着视线中的一切,听见周晏温和的嗓音,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室内陷入了沉寂,相依的二人周身围绕着静谧的气氛,就是静静的,互相给着对方依靠,互相成为对方的支柱。
“陛下,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那般坏呀?”任毓说话时还有些沙沙的,像是坏了嗓子的百灵鸟,语气透露着悲凉,又带着孩童一般的执拗。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想要弄清恶人为什么是恶人。
但是——哪有答案呢。
作恶之心人皆有之,只是看那人能不能够忍住,克制自己。
周晏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回答这个问题,下巴搁在任毓的肩颈上,脸颊贴着温热的脖颈,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肌理表皮之下跳动着的血管,一下又一下,代表着活着的象征。
“嗯……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有小人,有君子。这些定义,也只是人们自己规定的,小人有的时候会是君子,君子有的时候也会变成小人。”
“那好人和坏人也是这般,好人不会只做好事,坏人也不会只做坏事。人心就是复杂的。不过,朕认为一个人的品行是与成长环境脱离不开的。若是生长的环境有着太多的灰暗,无论如何,人都会或多或少的学到自己的身上。”
任毓轻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他们的恶都是生长环境造成的吗?”她歪了歪头,很轻地撞了一下周晏的脑袋。
“当然不是,也有的人生来就是恶,没有缘由的恶。”周晏低声说道,他想到了自己的皇叔,想到了当初的那名蛊师。还有那场让昏天黑地的宫变。周晏闭了闭眼,不愿再度回想。
任毓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心里默默地想着事情。先将伤害了阿娘的人处理掉,然后就是一直欺骗着她的韩淮了。
她太傻了,没有一丝防备地就进入了韩淮的圈套之中。她也强硬地忽视了太多,明明有很多次,她提到阿娘的时候,韩淮的表情都是不自然的。
想到这,任毓轻声问道:“陛下,韩淮,”她顿了顿,“我能够对韩淮下手吗?”
周晏听清楚这句话后,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恐怕不行。”
任毓:“为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他。”
周晏直起了身子,偏头与任毓对视着,眼神复杂:“有韩丞相护着,不能动。”
“上次是他自己主动撞了过来,所以才能够让其吃了些苦头,下次就不会那般轻易了。”周晏抬手抚了抚任毓的鬓角,见其神色颇有不甘,叹了一口气,“我答应过的……现下梁国的太平离不开韩丞相……并非我不能动他,看在情分上,许多事情不能那般轻易地打破的。”
任毓垂下眼帘,唇线绷直,几乎是将话挤出来一般:“那,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吗?”
周晏:“自然有办法,只是不能是现在。况且,现在他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
任毓倏然间抬眼,“什么?”
周晏说道:“他回到丞相府后挨了一顿打,本就受了不小的伤,人直接就不太行了。”估摸着应当是韩丞相气得不行,或者是弄一出苦肉计,让他日后也不再好惩罚韩淮。
“国师已经在丞相府待了几日,听说状况不是很好。”也不是听说,丞相给暗卫的回话就说的是脱不开身。
——
丞相府,一处偏僻的小院。
此处院落荒草丛生,茂密非凡,将草坪中间的鹅卵石路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在风吹动草丛的时候,鹅卵石路才露出一角。
院子的房屋虽然不算破败,却也寒酸极了。就在此时,缓慢平稳的脚步声响起,有一名婢女打扮的姑娘提着食盒进了院子。
她前额有着厚厚的刘海,走动时任凭风如何吹动也不会露出额头,神情有些麻木,尤其是眼睛,没有丝毫光彩。她很快就走到房屋门口,眼睛这才转了转,露出了一丝深埋于眼底的情绪——恐惧。
因为食盒很重,婢女是用着双手将食盒提着的,没有多余的手能够敲门,她便轻声地朝着屋里面唤:“夫人,吃饭了。”
等了好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人走动的声音,婢女立即垂头,毕恭毕敬地在门口站着。
“吱呀——”
“怎么来得这么迟?”埋怨又娇气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婢女身子抖了抖,面上却是强装无事,“我都快要饿死了,迟一餐就算了,餐餐都送迟了。”
“夫人,东厨近些日子改了生火的时辰。”婢女做出解释。
“到底发生了何事?巧月,今日让我出院子吧?”
一阵比之前都要大的妖风突然吹了过来,将婢女前额厚厚的刘海都吹开了,被掩盖着的鼓起来的肉色疤痕在额角清晰可见。
巧月连忙答道:“夫人,你不能出院子的,外面一直有人守着呢。”
任羽听到这句话,瞪了一眼巧月,“你不知道和他们说我已经恢复好了吗?我好了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巧月心说:谁知道能够清醒多久,要是又像上次那样……
想到这她直接打了一个寒颤。
“夫人,这是韩少爷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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