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祖制帝后就不住在同一个宫殿里面, 皇后娘娘她搬出岁延殿有什么值得议论的?她搬也是搬到旁边的秀椒宫。自古以来, 皇后都居住的地方。”
“后宫就两个主子,你们还不用心伺候,是想卷铺盖走人吗?!要是想要离开,就将入宫时受到的银两尽数退还!”青梨最后白了一眼众人,重新弯腰,拿起地上放着的食盒,迈着步子进了殿。
烈阳高挂,白茫茫带着灼人热度的光如同一张棉被将人裹在其中。
就与众人待了这么一会儿,青梨的额角已经渗出了薄汗,她的脸颊也红了些,手脚伶俐地将食盒放在了桌面上。放好后,先是从袖口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生了汗的手,而后将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冷食。
手指与冰凉凉的盘子底接触的时候,燥热降下来,不过没有碰多长时间就挪开了手。放好这一碟水果杂烩后,青梨抬手用帕子将额角的汗水擦干净,帕子收好,这才喊话:“娘娘,吃水果了,能解热。”
那是一盘水果杂烩,水果都切成小动物形状,果肉的底层铺着冰块,而上面淋着牛乳,是小厨房仿造煦和楼做的冷食。
没有回应,她困惑地朝着内室看了一眼,又试探地问道:“娘娘,您在里面吗?”
半晌,还是静悄悄的,青梨抬步就往里走,只走了两三步,“知道了,出去吧。”
冷冷淡淡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青梨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
“门也关上,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直接进入。”
青梨合上门,离去了。
今日她一直没见着皇后娘娘,上午伺候梳洗也是,送早膳也是,都是让放下东西就将人往外面赶。
不会是被陛下伤了心吧?
青梨返回去的路上还想了一会儿,猛地晃了晃脑袋,算了,皇后娘娘不高兴,陛下一定会在意的,要不了多久就会过来哄人。
重新恢复安静,仍旧没有人从内室出来,若是此时有人在,面前的场景定会让他噩梦连连。
女子的脸,一半美若天仙眉目精致,肤若凝脂;一半恍若恶鬼,溃烂坑洼。她的目光沉寂如同死去的黑色乌鸦,黑黢黢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琉璃镜将人的面容照得清晰极了,女子面无表情地抬手,按压在那半张恶鬼一样的脸上,每每划过一处肌肤,都会变成光滑完好的模样,细碎的啃咬声让人头皮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冷食冰块都融了些,冰冰凉凉的水覆在盘子上,终究抵不过汇集得越来越多的水珠,落了下来,将桌面打湿一片。
女子起了身,对着镜子弯了眉眼,红艳艳的唇笑出诡异的弧度。
那猩红的唇张张合合:“好了,我现在是皇后。”
她没有高超的控制蛊虫的技术,母亲没有教授过她。
那日去牢狱,就得了一只蛊虫——红颜蛊,一种很小的虫子,只要爬过一人的面目,它就能将其记住。
如果再攀附到第二个人的脸上,就能将其易容成第一个人的模样。
不过,有代价——需要用蛊主的血肉饲养,且面容无法再次恢复。
任羽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不过红颜蛊每天都会在脸上进行活动,期间会痛痒难耐,只有熬过去了,脸蛋才会重新变回美人面。
苍白细长的手指捻起勺子,挖了一勺果肉,任羽垂眸盯着果肉看了半晌,融化的冰块越来越多,她方才送入口中,果肉掺杂了太多融化的水与黏腻的牛乳,有些恶心。
她才咽下去,就干呕了一下,顿时胃口全无。
任羽直接将勺子放了回去,掀起眼帘,外面刺眼的光透过琉璃窗直直地进来了,刺眼又灼人。
搬出了岁延殿,她还有机会与周晏接触吗?
周晏怕是没有表现得那样喜欢任毓吧?
不然为何见到她与韩淮亲热,也无动于衷?正常情况,应当是将其他人留下的气息都覆盖住的。
任羽感受到脸部的异样,僵着脸,颤抖着手覆盖在脸颊上。
“罢了,来日方长。不喜欢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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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童子立在冰块两侧,交替地用画着山水鸟兽的芭蕉扇扇动着,冰块散发的冷气随着气流吹拂到人的身上,十分地舒服。
榻上坐着两人,皆是面色凝重。
“咔哒——”棋子落下,碰触棋盘,脆响闯入众人耳中。
周晏淡淡地掀起眼帘,启唇道:“国师,朕输了。”
对面的白发老道,低头瞅着棋盘,局势明晰。这是他第一次赢了周晏,他却没有笑:“陛下,输输赢赢不过一念之差。落子无悔,陛下可有后悔?”
周晏摇头,沉声:“从未后悔。”
国师道:“哦?你看看这局势,陛下可有经过深思熟虑?”
周晏:“自然。”国师虽然是臭棋篓子,爱悔棋,但是……只要得到一次重来的机会,便能绝处逢生。他从来都不轻视对手。
“既然心中已有答案,为何还来寻我?”国师已经伸手分拣棋子,白色的长胡须因为风朝着一边倾斜。
周晏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因为捏着的时间过长,扳指与指腹的温度都相同了,起不到冷静的作用。他闭了闭眼,半晌,道:“朕其实是觉得后悔的,思虑的时间太短,朕不应该将皇后置于那般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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