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坦就这么一直同宁帝说着话,宁帝也全无困意,耐性听着他说话,不时咳嗽的几声,大监也端了杯盏来,宁帝却都没有打断李裕。
漫长的两年多时间,要一口气说完,自然都是被压缩的。
宁帝当然知晓他报喜不报忧。
在李裕口中,一切都是顺利的,即便定州城逃生的那次重重险阻,也都是一语带过,也大都只说了温印,反倒只有他知晓的初一宴那次,他在殿外跪了两日,直接昏倒在殿外
宁帝心中都清楚。
也清楚,有人口中反复提了无数多次温印
说起她的时候,即便是困境和死局,眼中也有光泽。就像同父亲说起自己最喜欢的人时,眼中那种喜欢,思慕,骄傲,还有想念在一处
也正是这种不经意间的温馨,不多,在这一路坎坷与波折中都只算轻描淡写的一笔,却让这一路的坎特与波折都显得微不足道。
父子二人之间说了许多话,其实大都是李裕在说,宁帝在听着,但时间仿佛过得很快。
晚些时候,大监上前,轻声提醒道,陛下,殿下,汪老将军到殿外了。
此时,李裕和宁帝才停下来。
久别重逢,仿佛才没说多久的话,但不知不觉间,天边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是破晓了。
这么快
李裕才反应过来,父皇一宿没合眼了。
李裕应声起身,汪云峰正好入内,末将见过陛下,殿下。
宁帝颔首,但没有应声。李裕转眸看向父皇,忽然会意,父皇是让他做主,所以没有开口。
李裕问道,汪老将军,宫中各处都处置妥善了?
汪云峰是聪明人。照说眼下天家脱困,诸事都应交到天家手中。但天家没说话,而是示意太子说话,汪云峰知晓天家的意思是将诸事都交由太子做主的意思。
汪云峰应道,回殿下,宫中各处都已经肃清,眼下还在清理,城中也已经恢复平静,但还要几日搜查是否还有党羽。大殿的火已经扑灭了,但烧了一整晚,几乎没剩什么了,也发现了尸首眼下宫中和京中都还有事,恐怕还需殿下定夺。
大殿的火扑灭,发现的尸首应当是李坦的
虽然方才李裕没有特意提起,但汪云峰言辞间,宁帝也多少猜到了。
只是猜到,宁帝眼中也没有喜色。
李坦死了。
却并未让宁帝觉得大快人心,而是默不作声。
去忙吧,朕歇会儿。宁帝的声音近乎让人听不见。
李裕拱手,儿臣晚些再来。
宁帝点头。
李裕起身,又朝一侧的大监吩咐道,大监,换处地方,好好照顾父皇。
是。大监恭声。
等李裕离开,大监才上前,陛下,都过去了。
宁帝抬眸看他,大监忽然意识到,有些事,应当永远不会过去。
大监轻声道,老奴让人换处地方,陛下先等等?
宁帝摇头,朕想去看看。
大监为难,外面,还没收拾妥当呢
宁帝清楚,是成明殿外还有禁军和宫人尸首的意思,宫中这样的动荡,即便已经肃清了反逆,但短短一个晚上是来不及清理掉所有的尸首和血迹。
宫中各处都一样
没事,朕想出去看看。
宁帝坚持,大监扶了他起身出了殿中。
两年多了,除了那年的初一宴,宁帝没有离开过殿中,这是头一次。
他也是君王,早前也经过京中和宫中的动荡,最后在腥风血雨中走上的皇位,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陌生。
陛下,风大。大监给他多披了一件大氅。
宁帝接过,却在刹那间怔忪。
父皇,风大,您要多穿一件衣裳,不然会生病。
宁帝微怔,很快眼泪湿润了眼眶。
陛下,要去哪里?大监问起。
去大殿。宁帝轻声。
大监僵了僵,没想到,但也应声,陛下稍后,老奴去唤龙撵。
宁帝点头,脑海里还都是早前的浮光掠影。
我希望父皇长命百岁,不对,是万岁。
父皇,你怎么编得蚱蜢啊,我还想要
等大监折回,宁帝还在思绪中,陛下,龙撵来了。
宁帝收起思绪,颔首。
成明殿是寝殿,离大殿原本就不远。
龙撵在大殿前停下,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早前的大殿在眼前已经毫无早前的面貌。
大监愣住,一时间,心中都是感慨,但见宁帝一步步登上阶梯往点前去,大监意外,陛下
宁帝踩着天子赤舄,最后在大殿前驻足,看着烧焦的大殿,良久都没有出声。
赵国公,朕想托你一件事。回忆里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赵国公拱手,陛下您说。
宁帝轻声道,蒋家根基太深,除掉还需时日,李坦年幼,心中尚有怨气,你替朕多照看他。等事情都解决,朕会让他去来城封地,做一个闲散皇子,只是他还小,也需要人教导,朕思来想去,你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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