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琼点了点杨徽音的头,笑着骂她道:“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圣人点了我家舅去主持春闱,为了这一点便宜被人算计,我该不该荐上去?”
人家都免费帮了忙,她再说不行,似乎有些脸上挂不住,杨徽音缩着头被她点了一回,让皖月把文章和梳子收起来,小心道:“你在郑家做媳妇为难,郑相公说不定会生你的气,还是我去荐罢。”
“随国公现在在家闭门呢,你给他看这个,说不得杨叔父以为你自己给他找了个女婿,”李兰琼笑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仔细打断你的腿。”
“阿爷不动手打大姑娘的,你放心好了。”
杨徽音笑着与她道别,搀扶李兰琼上车,目送远去,而后却很有几分心满意足,对皖月道:“咱们回宫去罢!”
……
郑太后这一次回来给皇帝过寿,但也很有些常住的意思。
皇帝都已经三十岁了,依旧没有娶亲的打算,是否有些太迟了。
她虽然通过自己的方式确认皇帝确实对幼女并没有特殊的嗜好,但很忧虑自己这一生的桃花是否给皇帝带来了过于深重的影响,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成婚的打算,独身至今。
“阿娘三十岁的时候你都能协助太上皇主政了,你妹妹还时常去东宫寻你,”太后在万寿那一日清晨叫人请圣上到了长信宫,亲自给他下了一碗面,据说面粉是太上皇磨的:“我虽然不问政了,但瞧你一个人孤单,总觉得有几分不放心。”
皇帝今日还没换正式开宴时的礼服,他坐在长信宫的桌前,看见为了下厨而打扮简洁的郑太后和不远处假装看书逗弄鹦鹉的太上皇,其实不免也有些羡慕,“阿娘,今天是您受难的日子,倒教儿子坐享其成。”
“到什么时候,皇帝在我眼里也是孩子,我还是愿意下厨的,”郑太后见圣上避开她的话,但也温柔一笑,“但愿我的元柏到六十岁也能吃上阿娘做的面,那是元柏的福气,也是阿娘的福气。”
“可朕不想磨麦子磨到八十岁,”太上皇瞧她欢庆的日子似乎涌动出些伤感,不免打趣太后:“朕同你阿娘在诸暨有一片地,她只负责每隔一月半月浇一次水。”
“三郎这几年不也是拢共磨了三袋面,五十步笑百步,”太后那仍旧美丽的面容微微透出些红来,她被当着儿子的面说得很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啐他道:“我是去玩的,不是做农活去的,不是总陪着你垂钓做渔婆子么?”
太上皇觉出她的气恼,察觉到这个时候与她置气太多不好收场,于是轻笑着道了一句:“那也是最美的渔婆子了。”便出去练拳脚了。
每年御膳房都会为皇帝进鸡汤银丝面,虽说做出来的银丝面比太后这份更坚韧细长,但圣上却难得用得这样喜欢。
他望着自己的母亲和窗外实际上的继父,他们恩爱吵闹,风风雨雨了半生,到最后依旧能相携终老,这样的静谧惬意,比之宫闱的荣华又别是一种风味人生。
郑太后其实很想叫太上皇来问一问皇帝在立后纳妃问题上的态度,但总疑心她的三郎会借机笑话孩子,便自己来了。
“皇帝,真没有哪个喜欢的姑娘么?”她含蓄问道:“其实太上皇当年在位时,偶尔也会有臣子敬献美色。”
言外之意,他做皇帝,总不至于朝堂清澈如水,连个能进献女色的奸佞小人都没有罢?
“前些年几位相公担心,还有老师和姑姑们也引荐了几位佳人,”皇帝总免不了会被人送美人,他并不隐去这些,只是轻松道:“不过她们的去处和太上皇时也没什么差别,儿子遵从旧例,也懒得改了。”
皇帝说的姑姑们是中宗皇帝的姊妹,那些大长公主们虽然没有溧阳长公主当年的野望,但很关心兄长唯二儿子的后嗣问题。
“都指出去了,便没有一个喜欢的么?”太后含笑无奈:“太上皇是心有所属,故而如此,皇帝呢,你呀,你是一窍不通!”
郑太后等他吃完才道:“那个杨寿的孙女呢,你指给谁了?”
她记得那姑娘小时候,圣上很喜欢她,因此印象格外深刻,但是现在应该也长大到了嫁人的年纪,她很好奇,皇帝是将她继续留着,还是指给臣子了。
“阿娘,随国公似乎还不愿意给她找婆家,朕虽为君父,却也不便多管,”圣上听到此处,总有些不自在,他似乎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随后道:“其实儿子确实曾心悦过一个女郎,不过她现下还未允准,总不好告知您。”
郑太后本来习惯于圣上的无波无澜,忽然被他冷不丁地一句惊到,几乎被茶呛了。
“随你罢,我不管了,”她大概是为了给自己儿子颜面一般忍笑,但又忍不住问:“那姑娘是瞧不中天子哪里?”
她笑着摇摇头,皇帝确实和太上皇太不一样,这样没有颜面的事情说出来竟然如此泰然,换作太上皇当年的脾性,这么长时间,便是强抢,三郎也要抢她五六回了。
“或许是年岁,”圣上坦然道:“阿娘也知道,女郎们总是介意这些的。”
……
圣上今日宴饮,长安大放火树银花,夜间如昼通明,几乎令人咋舌,太上皇与朝阳长公主都是能饮酒的人物,很是劝了皇帝几杯,连太后也举了杯。
下面的臣子见今日两宫的兴致高,骨肉团聚,都十分想来表现,于是你一杯我一杯地敬,圣上虽然实则能饮,但也略有些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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