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大半夜的,婉婉去哪里找圣水呢?
转念一想,佛光普照,佛家清净之地,就连树上的蝉叫都带着佛调,这寺庙里的一花一木皆染着佛气,那么只要是在寺院里的水,自然而然不就是圣水了。
想到这,婉婉也不管那“人”用何种眼神看着她,她只管提着裙摆,跑去院中树下,先折了断根柳枝,然后又在种着荷花的水缸里沾了满满一柳枝头的“圣水”。
一切准备完毕,她又一路默念着佛经返回男子跟前。
然后根本不及反应,柳枝一挥,稳准狠的对着男子印堂的位置,抛洒出那神圣的“圣水”。
水花四渐,还带着些许锦鲤游过的鲜味儿,这次婉婉没有闭眼,所以她目睹了全过程。
那水珠是如何滑出一道美丽抛物线,然后成喷洒分离状,一滴滴四散在男子工整分明的五官上。
始终静默得男子闭了眼,水珠顺着宽阔额头一路滑下来,经过眉毛,眼睫,然后沿着唇角下颚,滑过喉结,水珠与水珠相遇融合,最终滚进衣襟,淹没在那月白衣禁之中……湿了一片。
这情景太过旖旎,小姑娘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看呆。
高湛一睁眼,入目便是一张巴掌大,花痴般的小脸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紧紧盯着他看……
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倏得小姑娘眼前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那个小包竟然会动!
高湛也发现了小姑娘奇怪的重点,他理了理领口,故做无意间的大掌遮了那脖颈处的凸起。
随着男子一声轻咳,婉婉才恍然回神,收回目光。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往生咒》加圣水的超度当时都对他无效,这……
他的脸上还挂着几滴未落的水珠,那水珠成极其缓慢的速度,龟速向下滑落。
婉婉甚至都怀疑再等一会,这水珠会不会结冰挂霜……
像他这样道行高深的资深亡魂,应该早就看出了,她想要超度他的吧?
“嘿嘿。”
婉婉有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窘迫感。
女子咧嘴,尴尬的干笑了几声。
她越想越觉得后怕,这就好比是杀人未遂,司马昭之心,对方尽知。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说完,便觉得这话似乎很难令人信服,两次超度,说她不是故意的,这连鬼也不能信了。
于是又改口道:“倒也不是全然无意,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刻意。”
擅自做主给一个不愿转世的亡灵超度,这就好比是一个活得好好的人,你非要安排送人归西一样严重。
她笑的心虚极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昨儿扎在那黑衣人身上的翠竹,今儿穿在自己身上。
“不得不说,你这怨念挺深,我没抄得动你。”明人不说暗花,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不妨摊开了说。
男子面颊上的水珠已经全消了,眼下能看见的,只有被打湿的月白领口,衣襟下露出里面淡淡玄色里衣。
婉婉觉得这话题还是有些过于敏感,深度探讨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于是在男子还未回她之前,先一步转移了问题:“你执念这么大,是生前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她分析着,“你昨夜救了我,说明你并不打算害我,不打算害我又跟着我……”
婉婉聪明的脑袋转了转,“难道是你认为我能够帮你完成心愿,要我帮你做事?”
这种异文故事,婉婉经常在画本子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口中听到。
据说人死后魂魄便不再属于人间,一缕青烟如何能左右凡间事,所以带有执念的亡魂需寻一个凡人,为之代劳,便可达成目的。
可她一介闺阁女子,并不能似男子那样行走方便,无论是传递消息还是申冤登堂,她都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她能帮他做什么?
婉婉忽然想到了,她虽不能出门奔波行走做事,可她有钱呀!
别家府里一个老爷大抵要养七八个妻妾,再生十几二十几个子女,就是挣做金山回来,分到每个人头上也就那么些有数的月银。
可婉婉的父亲是个特例,堂堂太傅,当朝正一品大员,家里却只有婉婉和哥哥这两个花钱的主儿。
所以从小,婉婉便是全上京城里,花钱最冲的那个姑娘,一个人花十几人的份,这十数年下来,就是她自己攒得小金库都够在上京城娶个媳妇了,就更别提如今她还掌管着府里和外面大大小小的店铺账目,实际权利,比许多人家的正头大娘子都多。
婉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个冒着金光的财神爷,腰缠万贯的土财主,所以他跟着她,是想要她给他送纸钱?
“你缺钱?”
见男子不语,婉婉觉得这人怕是觉的她年纪小,没把她放在眼里。
小姑娘不服气,拍胸脯保证:“我很有钱的,金山银山,房子田铺我都烧得起,你尽管提。”
可他还是不吱声,夜风卷着男子腰间玉佩,惹得流苏微扬,婉婉一眼便认出了玉佩上的盘龙图样。
能佩戴龙纹玉佩的人都是天潢贵胄,是不会贪图她这仨瓜俩枣的。
可做了鬼魂的天潢贵胄……
“你是皇子?”
男子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异样,婉婉见他默认,心中便是更加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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