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寅时一刻了,再过两个时辰, 天就要亮了。
“也好。”陆倾淮应声道,应声完往外头走。阿矜跟在陆倾淮的身后,他脚边的水渍方才已经干了, 这会儿重新踏入积水之中, 衣摆重新被沾湿, 雪白的衣裳, 此时看着倒是有些脏乱。
接着一行人便往临华殿去。
身后的几位太医看着,其中一位太医看了阿矜好几眼,问旁边的太医道:“那位,便是陛下身边的那位宫女吗?”
刘知秋一直都是侍奉后宫的嫔妃的,见陆倾淮的次数不多,上回去瑞山祈福他并没有去,所以一直不知道阿矜是谁。
旁边的太医倒是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刘知秋:“是啊,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听说的多了,随口问问。”刘知秋应道,接着又想到什么,开口问道,“陛下,当真很是宠爱她吗?”
“你看后宫的那几位主子不就知道了,陛下若是不宠爱她,又怎会只宠幸她,瑞山祈福的时候,她晕倒了,陛下可是传了所有的随行太医过去。当时我见陛下的神情,甚是慌张,感觉差点就要没命了。”说到这,那个太医还摇了摇头,“现下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刘知秋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声道:“这样啊。”
“陛下若是当真如此钟爱她,又怎不让她入后宫呢?”刘知秋接着问道。
“谁知道呢,圣意难测,左右不与咱们相干,咱们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是了。”
“李大人,徐大人……”旁边的太医看见几位大人过来,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抬起手肘过去轻轻撞了撞刘知秋。刘知秋回过神来,亦笑着同几位大人打招呼。
方才阿矜低着头没看见,这会儿上了马车,瞥了一眼陆倾淮,心一惊。
陆倾淮的眼睛有些红,脖颈处有一道细小的划痕,看着,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BBZL 划到了。不知道为什么,阿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指甲。
他方才在殿内,自己定然不可能用东西划伤自己,而殿内的人只有姚华,姚华那模样,连榻都下不了,所以能伤到陆倾淮的,只有她的指甲。
姚华是恨毒了陆倾淮的,阿矜知道,可依着姚华那病怏怏的模样,是压根伤不了陆倾淮的,更别说,陆倾淮还是军营出身。阿矜其实有些难以想象,姚华是如何伤到陆倾淮的,除非,陆倾淮压根就未避。
阿矜脑子乱乱的,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
“陛下,到了。”唐祝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因着有雨声,又隔着马车的帘子,听着有些闷闷的。
陆倾淮未应声,下了马车,往临华殿内走。
阿矜正要跟进去,就被唐祝伸手拦住了,阿矜抬眼看过去,唐祝接着开口道:“给陛下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还有,记得给他上药。我让宛音去煮一壶热茶来。”
原来,唐祝早就看见了,那他方才说,让陆倾淮回临华殿,应当也是因为这个。毕竟,陆倾淮脖子上的伤痕虽小,可人多了到底还是会有人瞧见。太皇太后刚薨逝,陆倾淮又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人,脖子上带着伤,传出去终究不好,他又不好直接开口同陆倾淮说,只好这样说。
“晓得了。”阿矜点了点头,应声道。
拿着干净的衣裳和金创药进去,就看见陆倾淮不在外殿,慢慢往里走,陆倾淮坐在榻上,神色有些怔怔的。
“陛下。”阿矜开口唤了一声,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小几上。内殿的烛火是他们刚刚点的,还未熄,燃了这么久,已经快燃尽了,有些暗。阿矜过去,拿起火折子,将其他几支蜡烛点上,殿内亮些,也好给陆倾淮上药。
陆倾淮听见阿矜叫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阿矜已经将蜡烛点上回到小几边了。
阿矜想了想,决定先给陆倾淮换衣裳,再抹药,这样药就不会弄得到处都是了。
“陛下,龙袍脏了,奴婢给您换一身吧。”阿矜开口道。
陆倾淮没有应声,抬眼看着她,阿矜看着陆倾淮有些红的眼睛,低眉避开,迟疑地开口道:“那奴婢,先给您抹药吧。”
阿矜说完,过了一会儿,陆倾淮才应声道:“好。”
听见陆倾淮应声,阿矜暗暗松了一口气,拿着金创药过去,坐到陆倾淮的身边,陆倾淮似乎是为了方便她抹药,侧了一点过去。阿矜伸手,款了一点药出来,朝着陆倾淮的脖颈处伸手,陆倾淮没抬头,所以阿矜需得微微低着。
陆倾淮垂眸,看见的就是阿矜一脸认真给他抹药的样子。蓦然想到上回,他被姚华伤了额头,从慈宁宫出来,她也是这样,一脸认真地给他拭额角的血。
阿矜正认真地给陆倾淮上药,冷不丁地就听见陆倾淮叫她:“阿矜。”
阿矜上药上/得认真,以为陆倾淮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她BBZL ,应声道:“奴婢在。”
“朕,喜欢你。”
阿矜听见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一顿,脑子一片空白,上回从陆倾淮的嘴里听见喜欢这个词,还是在瑞山。有些愣怔地看向陆倾淮,陆倾淮眼睛还有些红,一脸认真的模样,目光灼灼。他现在的眼神,让阿矜感觉不到半分帝王的架子,反倒是一个受了伤的可怜兮兮的少年郎,同心爱的姑娘表明心意,寻求安慰。
阿矜的心,在那一瞬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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