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嘉扯着她的袖角傻笑,低声道“九公子人好吧”
杜姨娘不明白自己和堂姐都不算傻,为什么会养出一个这么傻的孩子来。
她觉得林嘉好像被什么蒙住了眼睛似的。
有个四个字的词怎么说来着,“一叶盖眼”还是“一叶遮目”来着?哦,一叶障目!
林嘉好像钻进一个死胡同里,或者换个说话,她习惯于抱住一个她自己相信的想法,然后就一直抱着不松手。
可能也不是傻,是这样她心里就安生,不会惶恐。
先不管林嘉怎么想,杜姨娘的内心里动摇得非常厉害。
是捧盂打扇但是不会饿着冻着的日子好,还是平头正脸但是锅边灶台地辛苦还要伺候公婆屎尿好到底哪个更好一些
真难说,太难了。
姑且不论是穷家妻好还是富家妾好,但是有一件事杜姨娘可是看得明明白白。那就是,凌九郎真的强过凌十二郎太多太多了。林嘉自从结识了凌九郎,落的全是实惠,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用得上的。
也不是说杜姨娘眼皮子浅,而是她十分地明白,就能落到实处,能看到林嘉短什么缺缺什么,就这一点就强过了太多太多只会说空话的男人。
杜姨娘内心里的那杆秤很明显地偏斜了。
她其实隐隐地希望凌九郎能主动提出来。凌九郎若是提了,她打算想办法说服林嘉改变主意。其实林嘉没有爹娘了,她做姨母的完全有权力决定林嘉的嫁娶。
寻常里没有父母的女孩或者没有了公婆的寡妇,只要是个长辈都有权嫁卖她们。
金陵城里几年前才出了个有名的案子,公婆没了,婶子想将侄媳妇嫁嫁卖了,便谋害了侄子。哪知道事发了,判案子的官员误将这妻子当作了凶手。妻杀夫,凌迟。可怜的女人受这寸磔之刑,挨了千刀万剐,过了好几年,真凶才暴露。【注】一切的一切,就为了那一注聘礼钱。
但杜姨娘和林嘉相依为命,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特别强势的人。正相反,她一个做妾的,虽有些小人物的生存智慧,但在大事上却常惶惶。
譬如林嘉的事,她便会选择去说服林嘉,而不是直接以林嘉长辈的身份将事情定下来。
但让杜姨娘着急的是,这个凌九郎……他怎么没动静呢
这等事,肯定没法由她和林嘉发起,只得是凌九郎先有那意思,先采取行动,她们负责点头同意就行啊。
林嘉日日都去水榭,回来的时候的确手上能看得出来一些痕迹,真的是为凌九郎做颜料去了。但她一去一个时辰,除了做颜料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杜姨娘怎能确定。只她小心观察着,不像有事的样子。林嘉始终是少女姿态,不曾改变过。也没有肖晴娘曾经有过的怀春模样。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凌九郎到底要干嘛
总不能是她看走眼了凌九郎是真的就是个活菩萨,纯属怜悯同情林嘉说起来林嘉提起凌九郎的时候的确满心满眼都是敬爱——尊敬与爱戴。杜姨娘深深地困惑了。
☆、第75章 第 75 章
第75章
又一场降温之后,凌昭取消了晨练。
他自己其实没什么。他身体康健,又常年锻炼,别说南方的冬天对他来说不冷。便是在京城北风呼啸的冬日里,他的作息也不会因为天气而推后。
他也并非不晨练了,只是不去梅林了。
都是因为桃子说:“林姑娘说这段时间都不必采梅露了。”
问起原因,是因季节更迭,百花肃杀,一降温风向又变了,三夫人觉得有郁郁之气凝于天地间,不用这段时间的露水。
凌昭嘴角抽了抽。
素来知道这位伯母矫情,但这次矫情得挺好的,他上一个旬日早晨见林嘉,她的手指就红红的。
虽桃子关心的时候,她笑着说没事,但那天早晨的点心有点吃不下去。
当然他可以调整、推迟自己晨练的时间,可林嘉清晨要为三夫人采梅露,依然得受这份罪。
那两天,真是腻味死了这种刻意标榜的格调。
三夫人这一矫情,矫情得挺好,凌昭立刻让桃子去告诉林嘉:“就说天太冷,我起得晚了。早上不往梅林去了。叫她也不必去,点心上午做好就行,叫南烛去取。”
话传到小院后,杜姨娘拊掌:“怎么就这么巧呢,夫人一说不用露水了,九公子就起不来床了。”
以前杜姨娘的阴阳怪气朝隔壁使,自隔壁搬走后,她就开始朝院子里使了。
林嘉莫名其妙,天冷起不来床多正常啊,怎么就把三夫人和九公子往一块扯呢?守寡的伯母和丁忧的侄子能有啥关联?
杜姨娘:“啧。”
有凌昭的关照,杜姨娘和林嘉的冬天好过多了,暖暖和和的,还能睡懒觉。
林嘉有一回从水榭回来,拿了副九九消寒图回来。
从前她们的消寒图都是府里发的,外面统一买的那种雕版印刷的。主子们可能有精致手绘的,但姨娘丫鬟手里落不到。
林嘉这副消寒图线条精致,花瓣栩栩如生。便是杜姨娘这种不懂画的人都看得出来好看。
她被憋了很久了,便直截了当地问了:“九公子画的?”
林嘉承认了:“嗯。”
杜姨娘盯着那画,伸出了手去:“我听说探花郎的画千金难求……”
林嘉忙将纸按住,气恼道:“这不算是画,千金难求的是那种真正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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