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杜姨娘有点遗憾,“要能得一副,咱们也可以传家。”
三夫人给凌七娘、八娘陪嫁的都是可以传家的名画,很值钱!
林嘉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腊月里,金陵下雪了。
金陵不比北方,虽然不能说像大理那样四季如春,但温暖的时间很长,冬天的温度较之京城要高不少。
相对地雪少。虽是一场薄薄的雪,对金陵人来说,就是必须赏的美景。
凌家内宅的女眷们全体出动赏雪了。
这等女眷们的活动,凌昭本不该掺和的。可他难得这两年在家,十一娘、十二娘都恳求老夫人:“请九兄来做首诗。”
以后她们嫁了,可以跟人说,曾经跟探花郎兄长共赏雪,同作诗。
最好兄长还能当场泼墨作个画,赠予她们,带到夫家去,以后传给儿子,必能升值。
少女们在闺中的时候原都是冰雪般清洁的。唯独一沾了婚姻事,谁都没法避免要算一算。
六夫人不藏私,教给亲闺女和侄女的东西不能抬到明面上来说,却是实实在在有用的。把少女们看世界的方式都打碎重组了。
庶女出身的庶子媳妇,主持中馈的当家主妇,原就是这个府里最最务实的女人。
若说谁能跟她比肩,只有五夫人。所以五夫人因为自己在外陪着丈夫不方便,便置办了厚厚的礼物,放心地把十二娘托给了她。
至于三夫人、四夫人……
算了,算了。
十三娘不知道姐姐们的想法,跟着瞎凑热闹地嚷嚷:“让九兄来嘛,来嘛。”
只是赏雪而已,又没有饮酒,又没有管弦丝竹。只是雅事而已。
连三伯母、四伯母都在的嘛!
老夫人笑呵呵,对四夫人道:“你瞧瞧她们。”
四夫人其实根本不在乎,她接过老夫人踢过来的皮球,道:“这就使人去唤他。”
少女们围着四夫人奉承:“四伯母最好啦!”
三夫人看着,忽又自伤。
因侄女们从来没这样围着她过。
想来,都是因为她没能生出如九郎这般争气的亲儿子来。
好好地赏雪呢,老三家的又作那蹙眉忧伤自怜的模样。
老太太和六夫人只作没看见,把脸别过去说笑。
等了一阵,等来了凌昭。
老太太道:“你在家里的日子不长,你妹妹们也都到了要出阁的年纪了,你给她们留些念想。”
小姑娘们想什么,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懂,安排上。
凌昭奉了祖母之命,果真为每个妹妹都作了咏雪的诗,手书了,题字赠给她们。连十四娘、十五娘都有。
妹妹们将来很可能随着夫婿天南地北地就任,一旦远行,能不能再相见都不一定。
时人嫁娶、出仕等等,兄弟姐妹、夫妻母子,一别十年二十年不相见也是常见的。
凌昭想到,忽觉得女孩子可怜,面对妹妹们,一时内心颇为柔软。
十一娘和十二娘欢喜道谢。凌昭虽未婚娶,但他不是少年郎了。妹妹们倒罢了,还有两位伯母、婶婶在这里,他不宜久留,便准备告退。
十三娘却将获赠的诗念了出来。
她这首诗里提到了“梅”。
老夫人听了,笑着道:“梅林那里也不知道开花了没有,该派人去看看。”
三夫人不假思索地接口道:“还没呢。再等两日。”
老夫人道:“若开了,最好能就着雪赏。梅与雪才最相称。”
三夫人矜持道:“正是。”
她一回眸,忽然看到探花侄子一双幽黑眸子正凉凉看着她。
三夫人一怔,再看,九郎已经别过脸去和十二娘在说话了。
是看错了,刚才那一眼怎地那样冷。这个侄子才高八斗,性子却似霜似雪的。十二郎也这样说。
凌昭知道三夫人如何就能一口说出梅花还没开。
因那日他也问过林嘉,是不是整个冬日都不必采集露水了,什么时候要重新开始。
林嘉道:“嗯,冬日里不采那个,我等着下雪呢。”
三夫人觉得梅雪高洁,正合她的品格。
因此冬日里,她要枝头雪,而且非要开花的枝头雪。
沁了梅香的枝头雪,才是雪中极品。
因此,等到下雪又花开的时候,林嘉会抱着罐子一趟一趟地去梅林,尽可能地多地给三夫人收集花雪。
杜姨娘还不能帮忙。因她是嫁过人的妇人,这等洁净之物,三夫人只要像林嘉这样的干净少女采集的。
也有丫鬟去采了讨好她,三夫人却不要。因那丫鬟生得不好看,称不起这枝头梅雪的品格。她就爱林嘉采的。
谁叫林嘉从小生一副玉雪模样。
为这个,林嘉看到下雪,肯定得去探看。她还没送来枝头雪,就说明梅花还没开。故而三夫人如此肯定。
所以等梅花开了,林嘉要忍着冻,冰天雪地里为三夫人做这等事。
雪没下下来的时候,还没太深感觉。待雪下来了,凌昭在户外亲身地感受到丝丝的冰凉,冻手的寒意,再听三夫人那隐带得意和炫耀的话语,周身的气息便比这冰雪更冷。
四夫人与侄女们说笑,转头看了眼儿子,忽地怔住。
虽说她这儿子平时也是这种冰霜脸,可四夫人奇异地察觉到——他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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