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尚仓促,这宅子的东西都是临时凑合的。今天桃子和季白忙了一天,宅子里焕然一新,东西全齐了。
林嘉道∶张家的东西我不要,我的东西都是你给的,你说怎样便怎样。只我有一样东西,是我娘遗留之物,必须得拿回来。凌昭问∶是什么?
林嘉便描述了一下,道∶应该是一个鲁班锁。只做工复杂,我始终打不开。凌昭道∶定给你找回来。
起风了。林嘉的餐发拂动。
这画面凌昭也见过,还是在梦里。现在梦可以成真了吗?
凌昭伸出手,给林嘉把叠发别在了耳后。他在梦里就是这样做的。
在梦里,他还会俯下身去,吻在她的唇上。
但凌昭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梦得一步一步地实现。如今才走出了第一步。
回屋去吧,外面凉了。他说。
八月底,早晚温差大了。中午热得出汗,早晚要加衣裳。凌昭站起身,对林嘉伸出手。
林嘉的脸色是有些苍白的,染上这一层氤氲的颜色,好看了许多。她看着凌昭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有清晰的笔茧。这只手她见过,在梦里。
她还曾梦到过凌昭变成巨人,肩膀顶着天。
林嘉清楚地知道那些梦都是不可能实现。
但现在,眼前,这纷乱无奈的现实里,是不是可以暂时抛开一切,先握一握他的手?林嘉伸出手去,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凌昭的手中。
一只手牵住了另一只手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到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传遍了全身。心悸。
谁也不说话,凌昭牵着林嘉的手踩着小径慢慢地走。宅院精巧,原就不大,却走出了岁月漫长的感觉。
到了正房,迈进次间里,林嘉便不肯再走了。凌昭看了眼里间的槁扇门,那里面就是寝室了。
不管是男子的寝室还是女子的寝室,都是私密之地。通常连兄弟姐妹都不会随意进去,互相串门的时候,只在次间里招待。
我不进去,你别担心。他道。
林嘉垂头道∶你不要再过来了。你在孝期,若让人看到,纵你守礼也说不清。她轻声提醒他∶至安年间李江州的故事,还是在你借我的书里看到的。
李江州姓李,郡望江州。是当今皇帝祖父那一朝的臣子。
他本是很受皇帝喜爱器重的才子,却在为父守孝丁忧的时候,与青楼女子相恋。皇帝知道后大怒,认为他不孝, 革了他的官职。【注】
李江州在稗史中很有名气,一些香艳话本子里也有以他和那青楼女子为主角的艳情故事。当然凌昭借给林嘉的那本不可能是这种。那本都是些警言故事,李江州是作为反面人物出现在书中警示世人的。
凌昭爱她心思清正。
他道∶我明年出孝,还有不到一年。他道∶你等我。
但林嘉没有点头也没有承诺,她的视线低着,只落在他的胸口∶回去吧。凌昭道∶好。
但他没有放开林嘉的手,一直还握着。
林嘉也没有放开手。
梦可以做得长一点没关系,反正迟早得醒来。
他们的手能感受彼此的温度, 心和身体在此刻都连接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先松开手。
直到桃子在福扇门外听着,觉得这不像话。她咳了一声,道∶公子,我进去点灯。两个人手才放开。
桃子进来,点上了蜡烛——再不点,屋子里都黑了,实在可笑。
凌昭终于离去了。
桃子端了点心进来,告诉林嘉∶信芳跟我说,小宁儿现在脚还肿着。等她不肿了,就让她过来。
林嘉道∶她真厉害。
桃子也道∶是,多亏了她。可吓死我了。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林嘉只垂着眉眼。以后是多久?
她在次间里打着络子,外间里隐隐传来马姑姑的说话声。
马姑姑虽是女子,其实是护卫。她不同于桃子,没那么细致。虽然桃子说过她很多次了,她也尽量小声,还可还是大嗓门。学不会内宅里那种低声细气不吵人的说话方式。
林嘉听见她说∶翰林得偿所愿,这下大家都踏实了罢。桃子∶嘘马姑姑∶瞎。
凌昭却又得到了最新的禀报。
五姑姑?他长眉微蹙,她手还真快。原本是想晾张安几日的,看来是不行了。林嘉和张安的婚姻关系得有一个终结。
如今,要去谈的对象换了人,他得去跟他这位五姑姑谈了。
却说昨晚张安母子主仆都被捆了装车,直接运到了相熟的人牙子那里。人牙子看货,根本不看张氏、英子和刘婆子,上来先看张安。在他腰上摸摸,臀上捏捏,还拉进屋里要他脱了衣裳检查身体。张安惊恐极了,挣扎着不肯进去。被刀疤三的手下一脚踹进去了。
人牙子恼道∶你轻些,踹坏了就自己领回去用,我不给钱的。那人嫌弃道∶我不好那个。
又催道∶快看看能给多少钱。他们肯定开了酒,我再晚去,酒都没了。
两人押着张安进屋子里扒了衣裳做了羞耻的检查。人牙子开价∶四个打包,二两八钱银子。
那人嫌少。人牙子道∶他年纪大了,腰背都硬了,不好脱手的。
因娈童、小信都是从小养的,十二三开/苞,花期比女子还短,到十五六,胡子喉结都出来,肩膀变宽、腰身变硬,便没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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