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闻之色变的铁水崖,曾经不止一次作为大旭朝西通战场的要塞,从崖上向下望,不仅是壁立千仞,深不见底,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像融进了风里,令人不寒而栗。
这话说的她好像一个满身血腥的女刽子手。
高悦行到处找镜子。
李弗襄的耳房里可没备这东西。
高悦行借着窗下铜盆里的水,端详自己的倒影。她小时候在宫里时,也常听宫人们悄悄议论,说她小小年纪,可眼神太不像个孩子。
那时,她身体里的灵魂本就不属于那个年纪,于是,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她也没怎么当回事。
而她早已长大。
看来有些东西真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
李弗襄竟然觉得好看。
令高悦行感到十分的意外,原来他喜欢这种做派。高悦行去点他的下巴:“你喜欢女妖精,就不怕女妖精给你吃了?”
李弗襄的眉眼笑了起来:“我就在你跟前呢。”
一通嬉闹,高悦行怕话岔出去再收不回,将他推开,目光重新落回桌案上陈府的图纸。
还有那些案宗文书。
高悦行翻开来看,说:“我爹爹查到的线索里,有说,陈大小姐死去的当日下晌,曾拜访了清凉寺?”
李弗襄:“清凉寺?”
高悦行:“我也曾去过清凉寺。”
李弗襄说:“两年前陈小姐失足落水的地方,就在清凉寺山脚下。”
高悦行缓缓道:“可是殿下,人落水,不一定是失足。”
她的尾声又轻又呢喃,仿佛不仔细听便要错过。
李弗襄的笑眼逐渐凝重。
高悦行道:“别忘了,当年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昏睡之中口不能言,宫里和家中也对外宣称我是失足落水。”
而且,她甚至不得不假装失忆,才使得那些人放松警惕,得以平平安安地出宫回家。
高悦行回顾几年前的那场不见刀光的阴谋,说:“我当时一睁眼,发现自己仍身在宫中,一切入口的东西都不敢碰,我若不闭紧一张嘴,恐怕都等不到爹爹去接我回家。”
李弗襄的目光瞬间变得十分难过。
高悦行只好伸手去抚摸:“你别这样。”
李弗襄:“我一定会将那两颗钉子□□的,相信我。”
他意有所指,高悦行明了一笑,说:“好。”
正说着,外头又有脚步声来了,高悦行听着不比寻常,似乎是前前后后不少人,她警惕起来,抬起食指,示意噤声。
高悦行侧耳倾听。
那细碎且乱的脚步声听在了耳房门前。
听得两扇门摩擦轻响,门可没有栓,一推既能开。
李弗襄望着她:“是谁?”
高悦行心中有数。
高景的安排,府里敢忤逆的没几个。
那人没能进得来,有守卫从房檐上翻了下来,挡在了门口,单膝跪下:“夫人。”
是高悦行的母亲来了。
高夫人嗓音丝毫不见恼怒,依旧温和地问道:“耳房里安排的是什么人?”
守卫身手不错,但不是高景的心腹,而是皇帝的锦衣卫,高夫人只觉得他眼生,却没多想。
那守卫不愿自暴身份,既然身在高府,就只把自己当成高府的人,回道:“是老爷请回府的客人。”
含糊的解释打发不了高夫人,她又问:“多么尊贵的客人啊,需要让我女儿前来招待?”
这话听着不妙,守卫不敢硬接,低下了头,但依然死守门口。
高夫人难得的好性子,在这件事上,却寸步不让:“高府,有我的一半,无论是谁,敢把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我只有两个字奉上——不行。”
高悦行拍了李弗襄一下,低声说:“我母亲动气了,我得出去,你等我半日,我请示父亲,能不能允我们去清凉寺查探一番。”
以免让母亲和门口的守卫起冲突,高悦行不敢耽搁,推门而出,道:“母亲。”
高悦行出门便将门顺手合上,一点缝隙不露。
高夫人的目光越过她的耳畔,却什么也见不到,她目光中隐含怒气,望着女儿:“若是女客不会安置在前厅,里面是谁?”
高悦行斟酌着回答:“是女儿幼时的一位故交。”
高夫人琢磨着这两个字:“故交。”
高悦行体贴道:“母亲,歪头天热,呆久了恐受暑气,我扶母亲回去吧。”
瞧着自己女儿这般懂事的模样,高夫人心中纵有再多的怒气,也舍不得斥责。
高夫人身后跟了不少丫鬟,高悦行一走过去,丫鬟门自觉让路,高悦行挽着母亲的臂弯说:“回吧,母亲。”
高夫人终是叹了口气:“你父亲越来越不像话,近来什么事也不与我说。”她侧头看了一眼高悦行,又道:“他们男子称妻子为‘内人’,而我们女子称呼夫君为‘外子’,内外有别,你兄长到了启蒙的年岁后,我便将他交给你父亲教养,同样,你长姐一直由我带大,你父亲鲜少干涉。怎么到了你这,一切都不同寻常了呢?”
见高悦行并不答话。
高夫人自言自语:“等你父亲回来,我定要好好问他。”
高悦行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父亲可能一时半刻就要回了,高夫人已经在房内预备上了晚膳,遣人在前厅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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