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马时,竟然还从马背上抱下了一个半大的孩子,约莫五六岁的模样,懵懵懂懂的等着圆溜溜的黑眼睛。
李弗襄:“你们捡小孩儿了?”
高悦行纳闷,一偏头,从她的位置能看到小孩的侧脸上沾了黏糊糊的一块血迹。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那位军爷道:“殿下,正好撞上您了,我们在山道上救了个落崖的小孩,他说他的祖母和母亲都被人抓走了,我们正想送他去衙门报官。”
李弗襄顺口便问:“在什么位置?”‘’
那人答:“顺着官道往京郊走,约莫三十里。”
李弗襄:“京城附近又出乱子了?还是打家劫舍的匪?”
他低头去查看那个孩子,见他身上的衣着富贵华丽,并不是普通平民百姓家养出来的。
李弗襄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一时半刻不吭声。
军爷拍拍他的肩:“答话。”
孩子记着军爷的救命之恩,听他的话,于是答道:“我叫周小虎。”
不正不经。
高悦行道:“是个乳名。”
李弗襄又问了几句:“你父亲叫什么?”
他答:“死掉了。”
李弗襄:“叫劫你们的人杀死了?”
他说:“早就死掉了。”
李弗襄:“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说:“爷爷。”
李弗襄:“爷爷在哪?”
他想了想,抬手比量了一下,往天大的方向,说:“在金子堆得屋子里。”
李弗襄:“我上哪给你找金子堆得屋子?”
高悦行:“他的意思可能是很有钱?”
无论高悦行说什么,李弗襄都觉得很有道理,他说:“可能是吧。”
军爷问:“殿下,您看怎么办?”
李弗襄:“你该怎么办怎么办,你叫个人带路,我去瞧瞧他们一家子遇难的地方。”
有骁骑营的兵带路,高悦行和李弗襄马不停蹄地疾驰了三十多里的路,绕过了清凉山,到了另一侧与之相对的矮坡上。
士兵找到了一颗歪脖子柳树上的记号,说:“我们当时就是在这个位置听到下面有孩子的哭声,然后在底下见到了周小虎。”
李弗襄往坡下瞧了一眼,很高,但是不陡峭,若是运气好,滚落下去确实有毫发无伤的可能。
李弗襄拨开了丛生的灌木,瞧见了下方正卡在断坡边缘的一辆马车,李弗襄不说二话跳了下去,踩着车辕,钻进去查看了一番。
高悦行见状,心里着急,也想下去看看,提着裙子在断坡边缘徘徊。
那位骁骑营士兵见状,没想那么多,低头伸出自己的胳膊横在她面前,想要扶她下去。
高悦行更是没想那么多。
骁骑营的兵是李弗襄的属下,从情理上来说,伺候她也不算出格。
她的手刚搭上去。
底下灌木丛一摇,李弗襄窜了上来,一手揽着高悦行的腰,便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离那士兵远远的。
高悦行:“……一惊一乍,你作甚呢!”
李弗襄贴着她的耳朵道:“灌木里有刺,别扎着你,我抱你下去。”
高悦行完全没听见去,她一缩脖子,回头怒视他:“我是不是说过,别对着我的颈后说话。”
李弗襄叫她一双杏目圆睁的瞪着,似乎是刚想起来这事儿,松了松手:“哦——”
高悦行瞧了一眼他的耳后。
李弗襄感知到危险,更加明显的拉开了距离。
他可再也不想挨吹了。
高悦行再度望向马车。
李弗襄磨磨蹭蹭靠了过来,这次他动作轻了很多,让高悦行搂住他的脖子,他则单手将人抱着,几步跃了下去。
高悦行钻进车里的时候,他怕马车卡不稳翻下去,特意扶了车辕。
马车里的陈设正如同周小虎的穿着一般,处处彰显着富贵。
且尽是些女人家的物件,并未发现特别有价值的线索。
车里没有血,也没有杂乱的翻找痕迹。
可见里面的人多半性命无忧,而且对方也不是为了劫财而来。
不求财,也不为色。
难道是有仇家?
高悦行钻出车里,道:“老弱妇孺往京城的方向赶,估摸是京里有亲戚可投靠,对了,赶车的人是谁?”
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家里若没靠得住的男人,想必会雇个车夫上路,车夫多为精壮男子,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便被抓走或杀害吧。
李弗襄道:“凭我多年看话本志怪的经验,车夫也许不是个好东西呢。”
一直跟在后面的士兵忽然开口道:“周小虎说他的爷爷住在金房子里,蓟统领猜测,他家兴许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送到衙门,把消息传出去,应该很快就有人去认。”
高悦行道:“有头有脸的人家,京城里有姓周的大官大财主吗?”
李弗襄:“小官小财主可能是有。”
高悦行明白他的意思,点头:“也是,凭他再大的官,住金房子就有些荒谬了。”
李弗襄说:“倒是有例外,提起金房子,我只能想到咱们皇上的金殿宫阙……”
高悦行顺着他说的话,往宫里的方向望去,心中忽然一凛:“那孩子姓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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