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行回到温泉边,见李弗襄已经把湿透的外袍脱了下来,原地用干燥的叶子点起了火,只穿了一身月白的寝衣,用树枝架着湿透的衣服烤火。
高悦行道:“他们一会就能回来。”
李弗襄说好。
但他生起了火,衣服烤得也很快。
高悦行搁着火看他,目光从他硬朗的下颌角,一直延伸到领口。
他的少年虽然有些单薄,但是一点都不弱。她甚至只用眼睛就能感觉到那薄薄一层衣料下的力度。
高悦行察觉到自己的神识有些恍惚了,急忙眨眼,低下头告诉自己不能再看了。
篝火的噼啪声中,李弗襄忽然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阿行,你看看这座山的走势。”
高悦行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啊”了一声。
李弗襄抬手往东边一指。
高悦行顺着他指的方向忘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高悦行有些无奈:“不是谁都有你那样一双眼睛的。”
李弗襄手缩回来,食指挠了挠头发,道:“我忘了。”
猫不能理解兔子只能吃草,兔子也不懂猫为什么爱吃肉。
他们彼此都不能理解对方在眼睛上的欠缺和奇怪。
李弗襄道:“那我说给你听吧,这座小山峰背靠萧山行宫,距离行宫非常近,地势并不险峻,峰顶的视野也极其开阔,若是有人需要大批量的走军队和粮草,他们首选的一定是这里。”
高悦行沉下心:“你们准备开战了。”
李弗襄道:“不是准备开战,而是等军入瓮。”
高悦行:“惠太妃难道还有兵不成?”
李弗襄:“惠太妃有没有兵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有一只流窜在京郊周围的匪寇至今未落网。”
高悦行皱眉,迟钝地请教:“他们是谁?”
李弗襄拨弄着枯叶,塞些进了火里,说:“当年在鸡田山,放他们一马,实在是个错误。”
高悦行:“鸡田山的那一窝子还没捉玩呢!”
李弗襄:“我们经过鸡田山,毁了他们的粮仓,但是却挂心西境焦灼的战况,没有心思和时间陪他们耗。我们捅一刀就跑的战术,不仅没有戳到他们的要害,相反还惊动了他们,其中聪明的人,早就找好退路跑了,当年郑家军剿匪,也只是收拾了一群残部而已。”
从鸡田山逃走的那些匪寇,成了漏网之鱼,搅屎棍子一般四处作乱,甚至还试图在清凉山劫杀他们。
李弗襄道:“我很想知道,那些人到最后究竟是为谁所用,所以,秋猎,可能是个了结。”
高悦行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轻飘飘的嗯了一下。
单纯动动脑子的事儿,她或许能跟上李弗襄的思路,可一旦涉及到兵法相关,高悦行觉得自己只学会表示赞同就可以了。
书上说到的什么战术阵法她一窍不通。
她最能晓得其中道理的,当属三十六计。
三十六计中最为炉火纯青的,当属走为上策。
李弗襄瞧着她那懵懵懂懂地神情,就像小时候,他刚离开小南阁,开始跟着柳太傅听学时的模样,心里哪有不明白的。
高悦行心中正琢磨着,过几天闲着借阅几本兵书看,弄懂个皮毛也好过稀里糊涂。
李弗襄却好似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说:“有我,你不用去学这些。”
高悦行望着他的眼睛,正想说点什么,耳朵一动,听到了银杏林外忽然传来了轻轻地马蹄声。
马蹄踏在厚厚的银杏叶上,听上去很钝。
高悦行心想应该是回去取衣服的禁卫回来了。
李弗襄衣衫不整,不便露面,高悦行正打算迎出去,李弗襄猛地伸手,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
高悦行不解:“怎了?”
李弗襄:“你别动,声音不对劲。”
高悦行瞧他的神色不像是玩笑,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李弗襄的左手一探,便摸到了他的神舞。
他来不及披上衣服,站起身的时候,却犹豫了一瞬,前方或许有异样,他不愿带上高悦行一同涉险,但是将她独自留在原地,他更是放心不下。
高悦行反手拉住他,坚定地说:“我要和你一起。”
不是我想。
而是我要。
谁也不能拦住她。
李弗襄瞧了她一眼,点了头,一手持刀,一手揽住她的肩,脚下带风走了出去。
高悦行靠在他怀里,被他带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刚到了银杏林外缘,便见到前方一匹马奔来,刚被她派回去取衣服的禁卫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一只手无力地垂着,滴滴答答的淌血。
禁卫半跪在地:“殿下,衣服来不及取,萧山行宫外已经被叛贼包围,里边已经交上手了,臣单项匹马难以冲进行宫去,索性先回来向殿下报信。”
高悦行:“他们动手这么快!”
李弗襄示意禁卫起身说话,冷冷一笑:“虽说兵贵神速,可是他们未免也太急了些。”
皇宫。
夜色深重,灯火稀疏。
几个内侍赶着夜来到靡菲宫门前,见两扇宫门紧闭,抬脚就是一踹。
朱红的宫门向两侧弹开。
靡菲宫里没有任何动静。
甚至连跑出来查看情况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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