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是因为她心里相信前世楚烈是真地爱着她,所以重生之后,她虽然决定要对他敬而远之,却也没有起过报复他的心思。她的心中对他无爱亦无恨,只希望此生再不相干。
今生此次上金陵,她本欲避开这条山道的,偏偏那个车夫不拿她的话当一回事,坚持不肯绕道,也不肯多拖延一天。毕竟这条路是云都去往金陵的捷径,若是改道则要多走上三五日,而这快过年的大雪天,没有人不想早一点回到自己家中,坐着暖炕,吃着亲人煮的热汤热饭,期待着腊月一过,迎来温暖的新春。
墨紫幽试图改变这车夫的命运,然而他终究是因自己对墨紫幽的轻视而枉送了性命。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前世她们遇见山贼时是在前面一段的三岔路口,怎么这一次却提前遇上了?
是什么引发了这细微的改变?
那么,今生她还会不会在前路遇上楚烈?
咚咚咚——
车壁上又是几声闷响,又有两羽箭刺破奶娘身后的车壁,露出尖锐的箭头来。
“啊——”奶娘扑过来扯着墨紫幽的袖子,“小姐,我们会不会死在这——”
“不会,”墨紫幽抓住奶娘的手想要拉开,奶娘却扯得死紧,她怎么也拉不动,“我们驾车,他们追不上——”
话音刚落,就听见马蹄声响起,墨紫幽撩开车窗上的油布向外看,十数名山贼正骑着马从山坡上冲下来,向着她们追来。
墨紫幽心中一凛,她太大意了,她以为自己没想到这伙山贼居然还备了马匹,前世她根本不敢出车厢,所以山贼情形到底如何,她全然不知。
只见山贼中当先三人手中甩着九爪铁钩向着墨紫幽的马车抛过来,九爪铁勾牢牢抓住车厢后壁,那三个山贼齐喝一声,用力一扯,竟是硬生生将整个车厢后壁拽了下来。
冷风猛地倒灌入车厢,奶娘尖叫个不停,墨紫幽边拉着她靠向车门,边道,“把车里的东西都扔出去!”
说罢,她先把脚边的一个藤编的大箱笼踢了出去,箱笼正好落在一个山贼马前,马儿猝不及防被绊倒,将那山贼摔了出去。
“那是奴婢的箱子,奴婢的钱都在里面啊——”奶娘心痛道。
“你要钱,还是要命!”墨紫幽一边冷冷说,一边又把车厢里的几样东西踢了下去。
到底是命更重要,奶娘咬咬牙,也学着墨紫幽用脚把车厢里能扔的东西,都踢出去,车辕轧过的雪地上,乱七八糟的行李落了一地。
那些山贼受此阻碍,追击的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其中一人一怒之下拿箭要射,却被同伴挥手打掉,“你没看见那小娘子多漂亮么!伤了她怎么办!”
一众山贼定睛一看,果见车内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人生得雪肤花貌,清丽绝俗,都是双眼一亮,一边嘴里大笑着叫着,“小娘子,等我一等。”一边又催马追了上来,手中的箭也不射了,就生怕伤了墨紫幽。
马车到底是不如单骑速度快,眼看又要被追上了,奶娘的目光闪了闪,悄悄伸出双手在墨紫幽的后背作势要推——
她心中想着,这马车里的东西也丢得差不多了,这些山贼还紧追着这破车不放怕是为了墨紫幽,只要他们抓到了墨紫幽,兴许就不会再追了!
谁知,在她双手推出的瞬间,墨紫幽忽然一躲,她一时收力不住,马车又颠得太狠,她整个人一下就滑了出去,眼看就要摔出车厢。
她魂飞魄散地惊声大叫,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她的手却被人抓住。她顿时松了口气,有些感动地抬脸去看一手抓着自己,一手抓着车壁的墨紫幽,急急道,“小姐,快拉我进去!”
她现在半个身子都挂在了车外,随着马车的颠簸险险要掉下去,全靠墨紫幽抓着她的手支撑。
墨紫幽却是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动。
奶娘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面前墨紫幽在寒风中更显雪白的脸,“小,小姐?”
“想推我下去,换你得救?”寒风吹动墨紫幽鬓角的碎发,她眼中的情绪有些奇特,“奶娘,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轻易就能背主。”
“小姐,你,你在说什么,奴婢没想那么做——”奶娘心中发寒,笑得有些勉强。
墨紫幽并不与她争辩,只是道,“我有最后一件事问你。”
“什,什么?”奶娘注意到墨紫幽话里“最后”二字,忍不住整个人发起抖来。
“为什么要给我母亲下毒?一百两银子就足够让你背叛我母亲么?”墨紫幽的双瞳墨黑,浓得深不见底,“当年在西南边城,你丈夫刚死,长子年幼,幼子尚在襁褓之中,我母亲看你可怜,收留你做我的奶娘,甚至连卖身契都没要你签,你就用那碗掺了毒\药的鸡汤来报答她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奶娘一脸震惊。
“因为我亲眼看见的。”墨紫幽的面上浮起恨意。
她重生在襁褓中的第七日,金陵墨家派了个妈妈来。
那天,奶娘刚在墨紫幽房里给她喂完了奶,那个妈妈悄悄地推门进来,并带上了门。墨紫幽躺在木制的小床上,看见那个妈妈给了奶娘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小包毒\药,让奶娘毒死她的母亲段氏。
那个妈妈走的时候,俯身在小床边看了墨紫幽一眼,撇撇嘴道,“这也是个没福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