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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难处?”墨云飞问。
    “倘若你是黄耀宗,你明知自己被押送金陵城受审,成王必会面临如此危局,你会如何做?”墨紫幽反问道。
    墨云飞又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若我能想明白其中关节的话,大约会在到金陵城之前就自尽吧。四姐姐是怀疑黄耀宗已变节?”
    “我并不认识他,所以不了解他,不过这是其中一种可能。”墨紫幽淡淡道,“虽然我不想如此阴暗地去揣测一个品德高尚之人,但他失踪近八年,偏偏就那么巧在成王监国之时被抓住,总是会让人有几分生疑。人心思变,倘若黄耀宗当真在这八年中变节,或者有什么苦衷投靠了秦王,甚至他可能根本就不是黄耀宗。是以,成王不能直接让人去示意他,那样便会落下把柄。”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黄耀宗并不确定成王历经这八年苦难是否还保留着一颗本心。就如我们会揣测他一般,他也会揣测成王是否变得胆怯懦弱,是否早已放弃替苏家报仇只图自身。若真如此,那他宁可在死前再为苏家激起朝中巨浪,也不想自己枉死一场。所以他大约是想再见成王一面。可惜成王不能见他。”
    “那要如何做?”墨云飞追问道。
    墨紫幽伸手含笑摸了摸墨云飞的头,并不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把黄耀宗这一段全部写完,结果午睡睡太久。。。。这段写得比较难受,写的时候也在想为啥我要把剧情定得这么现实残忍,大约是我的内心不够理想化吧。。。。。。。
    第127章
    是夜,刑部死囚牢中, 黄耀宗盘腿坐于铺在地上的稻草上闭目养神, 他的坐姿很正, 背脊挺拔如苍柏带着一种万年不折腰的坚持。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 他的两鬓却已是霜白, 清癯的面容上两道八字纹深深陷进去, 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沧桑之感,然而他的神情却是平静坚毅的。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大牢的幽暗里,不知是谁,缓缓在唱着那首《淇奥》。
    黄耀宗睁开眼,忍不住侧耳细听,那歌声略带沙哑, 蕴含着一种岁月沉淀的苍老,却是极为动人。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诗歌勾勒出一位如美玉一般无瑕的君子形象, 画面极是美好。黄耀宗听着听着,脸上不禁微微露出笑意。他回起想起当年他给自己平生最得意的一名弟子上的第一课,讲的便是这首《淇奥》。当年那小小少年弟子当真是如宝器如美玉,众望所归,人心所向,如那昭示着圣贤现世的白泽瑞兽一般受万人景仰拥戴。
    他又微微叹息,可惜后来,美玉却是蒙尘,明珠终究暗投。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那苍老之声还缓缓在唱,幽暗中忽而有人发问道,“老铁匠,你这唱的什么歌?”
    “这是赞颂君子的诗歌,”那苍老的声音停止歌唱,在幽暗中笑着回答,“这是我的师傅教我的,他说这诗歌在赞美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期待,世人对真正君子的期待。”
    黄耀宗心中一震,他听见先前那人又笑道,“你一个打铁铸剑的,学什么君子之歌。”
    “打铁铸剑虽成不了君子,可却也有不少孝子义士。”那苍老的声音笑着问,“我这有一个关于剑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你且说。”那人回答。
    那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先秦时干将、莫邪夫妇为楚君铸剑,三年才铸成一对雄雌宝剑。干将以雌剑献楚君,留下雄剑。为楚君所觉,遭戳。其妻莫邪后生一儿,天生异相眉广三寸,取名赤。赤长成后欲带雄剑为父报雠,却为楚君所察,购之头颅以千金。赤闻后,只得亡于山中避祸,日日悲歌而泣。时逢一客,客对赤曰:‘将子头与剑来,吾必为子报雠。’”
    “赤答应了?”那人问。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赤当即自刎,两手捧头及剑奉客,尸身立僵不倒。客对其曰:‘吾必不负子也。’尸身方才倒下。那客持赤之头颅往见楚王,王大喜。客曰:‘此乃勇士头也。当于汤镬煮之。’王如其言,以镬煮赤之头三日三夕,不烂。客曰:‘此儿头不烂,愿王自往临视之,是必烂也。’王临镬视之,客趁机以剑断王头颅,王头堕入汤中;客亦自斩己头,头复堕汤中。三首俱烂,不可识别。王之臣属乃分其汤肉葬之。通名三王墓。”
    黄耀宗怔怔听着,就听见幽暗之中,那人沉默片刻,问,“蝼蚁尚且偷生,这赤为何这般不惜命,轻易就信了这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之客?”
    那苍老的声音答,“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赤为何轻易就信了这生客,便只有赤自己知晓。况且,纵然他不以死一搏,也不过是在山中日日悲歌,一事无成罢了,为何不放手赌一遭?”
    那人又问,“可那陌生客为何又肯为赤报仇而舍去性命?”
    那苍老的声音答,“因他不肯负赤,赤之献身必是他心上之重,他自当舍生忘死,全了赤对他的信任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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