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娣发现,最近几天周太太见了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周太太又什么也不说。
周家和谢家是前后只差几天搬来的,这个月底租约都要到期。
杨爱娣想着,是不是周太太一家不想续约了。要是真不续约了就赶紧说一声,也好让他们提前招租啊。
虽然租界的房子有很多人抢着租,可他们也想好好挑个租客啊。
忍了两天,杨爱娣还是问了出来:“周太太,房子你们还续租吗?还有十来天就到期了,你们要是继续租,咱们就再写个续租合同,要是不续租,我们就招租。”
周太太一家租他们家房子有五年了,相处的也很融洽,如果能续租更好,不续租也没关系。这五年间,别家都涨过三次房租了,他们家只涨过一次,算是有良心了。
“租,当然租,只是这房租?”周太太忐忑地问。
“周太太放心,房租还和以前一样,但必须是大洋。”
“应该的。”周太太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周围同样的房子都涨到四十块法币了,折合成大洋差不多三十四块,白家只收三十块大洋,已经很良心了。
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早几年男人一个月小两百大洋,现在虽然还是两百块,但换成了法币,一下子就缩水了。家里两个孩子,还有父母要供养,日子渐渐有些紧巴起来。
“周太太放心,我家孩子爸说了,三年之内不涨房租。还说人与人之间,除了钱,还有情分在的。”杨爱娣将白良杰私底下说的话说给了周太太听。
当初辛夷受伤急等着用钱,良杰的腿还没好,家里连三十块钱都拿不出来。她只能半夜去敲周先生一家的门,周先生二话不说就拿出五十块钱出来。
事后,白家用两个月房租相抵。
周先生一家租的是前厢连着客堂,一个月租金三十块大洋,五十块钱抵两个月房租,白家哪怕是吃亏了,仍然很感谢周先生。毕竟,愿意借钱给你的,都要记住人家的情意。
杨爱娣说完,又好心提醒周太太:“周先生在公董局工作,认识的人多,尽量把法币换成大洋和小黄鱼吧。我家辛夷听一个小姐妹说,法币以后还会继续贬值。”
周太太苦笑:“我晓得了,可哪还有多少余钱啊!”
杨爱娣不好说什么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又等了两天,谢太太告诉杨爱娣说房子不续租了,月底就搬走。
周太太告诉杨爱娣,说是谢先生谢太太嫌原来的薪水低,谢先生不做小学老师了,去了一家日本人控制的报纸做文字编辑,谢太太去了一家中日联营的纱厂,两口子在虹口租了房子。
最后,周太太还撇了撇嘴:“帮日本人做事,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周太太,你这话以后可不能在外面说。我家辛夷说,宪兵队的眼线到处都是。”
周太太一听,顿时吓得直拍胸口,一脸说了好几个罪过。
很快就到了月底,谢太太一家忙着打包行李,这时候也不好让人来看房子,白良杰决定等谢太太一家搬走了再招租。
也到了彦彦申请入学的时间,白良杰和杨爱娣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白辛夷带着彦彦去。这大半年的时间,夫妻俩习惯把女儿当成了主心骨。
吃过早饭,白辛夷换上一身薄棉布的灰蓝色短袖A型旗袍,像个清清爽爽的女学生。
快七岁的彦彦也换上了一身新做的裤褂,灰蓝色的短袖褂,黑色的及膝短裤。因为天气热,前几天白辛夷带着他去理发店给他推了个平头。
白辛夷牵着他的小手,小家伙背上江云琛送给他的帆布书包,一蹦一跳地去了离家不远的教会学校。
双胞胎也在这所学校读书,离家近,学费也不算贵。但必须是住在附近的孩子,有点像后世的学区房。
姐弟俩很快就到了学校,这是一所涵盖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教会学校,占地面积很大,环境闹中取静。
问了门口的保卫,保卫告诉白辛夷,教务处在东南方向那栋爬满绿藤的三层小楼。
原身在这上了两年小学,小学毕业才进了一家女中上中学。按理说,她应该知道教务处在哪才对,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白辛夷牵着彦彦的手,姐弟俩朝教务处所在的小楼走去,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带着孩子来报名的家长。
姐弟俩上了二楼,找到了教务处,里面已经有好几对学生家长了,加上白辛夷和后来的几对家长,一共有十几对家长和孩子,基本都是妈妈带着孩子来报名的,只有白辛夷一个姐姐。
一个带着圆眼镜、看起来很和气的女老师递给白辛夷一张报名表,“户籍卡带了吧?”
“带了。”白辛夷将彦彦的户籍卡递给了女老师。
女老师仔细打量了一下彦彦,又对着户籍卡比对了一番,这才朝白辛夷点头:“你把入学申请填写好,再交八块钱的学费,要是在学校用午饭的话,还要另外交钱。”
“我们家住得近,中午饭回家吃。”
“那好,你填了表交给我,再去交学费,开学前一天带着收费凭证来领书本就行了。”
白辛夷将表格填好交给女老师,正要带着彦彦去交学费,旁边一对母子的对话吸引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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