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记得下午裴砚宁一边等一边偷偷抹眼泪,说薛婵走了,不要他了,直至王叔提前从龙首镇回来,跟裴砚宁说薛婵一早去镇上找活做了,裴砚宁灰败的脸色才好了几分。
晚饭过后,薛婵主动包揽了洗碗的任务,只是碗刚洗到一半,便听见主屋那边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薛婵初时不以为意,只低下头继续做事,然后紧跟着那个方位又传来“哗啦”一声。
这一声动静不小,薛婵下意识觉得不妙,扔下手里的东西前去查看,只见屋里,裴砚宁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屋里的床一脸无措——而家里那张唯一的小床,竟是塌了!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有人,裴砚宁一回头,就对上薛婵复杂的目光。
“阿婵!”裴砚宁声若蚊吟,“我不小心把床弄塌了。”
呜呜呜,这和郑伯那日说的根本不一样,他怎么刚摆弄了几下就塌掉了呢?
薛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认命道:“无妨,我来修,你去把厨房的碗收了罢。”
“是......”裴砚宁立刻起身,心虚地离开了。
这床怎么能弄成这样?明显不是自然坍塌,而是被裴砚宁拆了,他似乎是想借用底下的木料来做些什么。
薛婵摸了摸下巴正想着该如何补救,厨房里突然稀里哗啦一阵,碗碟被摔了个稀碎。
裴砚宁竭力护住了一个小碗,满心都是慌乱无措,他一时走神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身后一道人影,裴砚宁还趴在地上,更加心虚了。
“裴砚宁。”薛婵无奈,“你真的很笨。”
裴砚宁脸色白了白,跪坐在地上就要认错,他刚刚想着万一薛婵知道了他想把床弄大的事怎么办,结果被脚下凸凹不平的砖地绊了一脚,阿婵刚洗好的碗就这么没了!
裴砚宁简直想大哭,是的,他真的好笨好笨,谁家夫郎做成他这个样子,饭也做不好,活儿也干得不好,性子也不讨人喜欢。
怪不得阿婵不喜欢他了......
薛婵目光下移,落在裴砚宁护着小碗的左手上。
“怎么割破了也不吭声。”薛婵从他手中拿掉碗,将人扶起带着去房里上药。
裴砚宁这才注意他左手拇指处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一个口子,正流着血。
“我错了阿婵。”裴砚宁小心翼翼,“我以后会用心做事的。”
“没关系,几个碗而已。”何况还是本来就在家里的碗,按理说不算是薛婵的东西。
床也是裴砚宁自己睡的床,横竖影响不了她什么。
她认真地帮裴砚宁擦干净血,用一段干净的布条包好,嘱咐道:“先不要碰水。”
裴砚宁悄悄注视着她的神色,轻声问:“阿婵生气了吗?”
“没有。”薛婵否认。
许是她的口吻冰冷了些,裴砚宁一颗心如坠冰窟。
她就是生气了,他今日连着闯了两件祸,薛婵怎么会不生气呢?弄坏的都是家里最常用最重要的东西。
安置了裴砚宁,薛婵便去厨房收拾碗碟碎片,独自留在房中的裴砚宁眼圈红了红。
他什么也做不好,他快要留不住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了。
昏暗的厨房里,薛婵正欲弯身收拾碎片,蹲身时却发现地上的砖块不知什么时候碎了,十分松动,可是这个地方,她刚刚直起身子走过来时,根本发现不了。
怪不得裴砚宁会摔一跤。
想起自己方才下意识脱口而出说裴砚宁笨的话,薛婵心头不禁漫上一股愧意。
这本不是他的错......
薛婵抿了下唇,无声地收拾好厨房地面,顺便将破碎的砖块挖走,补了新的上去。
这夜屋里安静得出奇,薛婵到不觉得什么,她本就少言寡语,习惯了这样安静。
可是这些在裴砚宁看来便是气压低沉、便是薛婵心里不高兴,他待在自己房中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越来越觉得如他这般事事做不好、夫德欠佳的男子怎么配得上薛婵那样的人。
第二日一早,薛婵又早早起身去村口等同去龙首镇的人,为了方便找活干,她今日特地带上了自己打造的铁剑,心想实在不行,她自己筹钱开个铁匠铺子也行。
同行的路上,李婶对她道:“你若是想找个钱多些的活计,还是去庄子里给有点地主大户做临工的好,眼下虽然春种已过,但是地主家种的东西多,春夏都忙活得很。”
薛婵默默的听着,心想,可她不会种田。
她今日出来得急,走到了半路上忽然发现自己没拿钱袋子,昨夜里冤枉了裴砚宁,他虽然没往心里去的样子,但是薛婵做事一向公正,准备今夜回来的时候带点好吃的给他。
薛婵沉吟一声,道:“李婶,我有东西落下了,回去一趟,不必等我。”
“哎......”李婶开口正要唤她,薛婵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许多。
牛车虽然已经走出好远,但是以薛婵的脚力一炷香之内总能赶得到,她从村口回去时,崔钰正在厨房里蒸包子,看见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薛婵过去。
“这四个包子给你,带回去和砚宁一起吃吧!”崔钰温柔地笑了笑。
薛婵小心接过,“多谢你。”
“快走吧!”崔钰催促,目光躲闪地看了看屋里,好似被人发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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