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翔鹤楼,骆文熙与宋谨翊坐在二楼包厢浅酌,窗外暮色四合,万家灯火。楼下的城南大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嘈杂的市井杂声从窗户口飘进来,正是人间烟火气,并不扰人,反而让人心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面前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没动,像是在等什么人。
少顷,包厢的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随着门被推开,穿着墨绿云松暗纹圆领袍的程佑观跨步进来,歉然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来迟了。”
骆文熙调侃道:“程翰林大人不必忙,多晚都不算晚,反正这请客的都不来,饭钱没人付,我们被扣在这儿也跑不了啊!”
翔鹤楼是程家开的酒楼,自然知道他们二人的来历,怎么会把他们扣在这儿呢?
程佑观笑着摇头,举杯道:“自罚叁杯,二位公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则个!”
宋谨翊也轻笑举杯,“程翰林客气,我等可受不起。在下以茶代酒,翰林大人不介意吧?”
“今天本就是请你吃饭,为你压惊,不要你喝酒!坐着吃菜吧。”程佑观摆摆手,宋谨翊就没再跟他客气。
程佑观从前也是国子监的监生。当年,宋谨翊中解元时,程佑观的叔父是阅卷官,程佑观得以看过他的文章,很是欣赏,有意与他结识。二人一见如故。
其实现在程佑观还没有通过庶吉士的考核,因此还不是“翰林”。但好友之间用此称呼调侃,其实也有祝福之隐意,程佑观并不计较。
他说起自己迟到的原因:“年后,朝中官员任职有变动,我们连夜誊抄公文,来此之前才整理完。”
这个任职的变动在场叁人都知道,其中就有骆文熙的父亲骆宗覃升任户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但程佑观要说的不是这个。
“少存,你的二叔父要起复了。”
骆文熙一顿,诧异地看向他,“什么?”
宋谨翊也很惊讶。“老师不是主动请辞了吗?皇上还会愿意不计前嫌,再用他?”
“其中缘故我自然不得窥探,但公文上明明白白写着‘骆宗哲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难道这朝中还有第二个骆宗哲不成?”
骆文熙很高兴,“既然二叔父要起复了,我祖父应该不会再和他怄气,想来等年后吏部的公文下来,我二叔父就能回家住了。我祖母有时都忍不住念叨,二叔父总在温裕侯府打扰太不像话,我们家欠温裕侯好大一个人情呢!”
宋谨翊却眉间略凝重,手里把玩着茶杯,不说话。
都察院?怎么会是都察院呢?
骆宗覃被从河南调回来了;骆宗哲突然起复,去都察院担任右佥都御史……皇上突然重用骆家?
骆文熙见他没说话,拍拍他的肩,“卓彦,心事重重的,想什么呢?”
宋谨翊松开不自觉皱起来的眉头,恢复平常神色,微笑:“没想什么。”
骆文熙道:“我二叔父虽然学问高,可是个直肠子,你是知道的。今后,他去都察院可就要拜托宋伯父多多照应了!他的脾气,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宋谨翊扯了扯嘴角,低低应一声。
程佑观无声看着宋谨翊未达眼底的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又夹了几筷子菜,宋谨翊便搁下了筷子,不再吃了。
骆文熙惊讶:“你吃这么少?”
“我不饿。”
程佑观想了想,开口问:“卓彦,忘了问你,初七那天你家怎么会突然走水?是下人当差不小心,还是……?”
骆文熙这才恍然,“对了,我也差点儿忘了这事!你可不知道,我们家那傻丫头听说你们家走水,拼了命地要去看你,被我爹娘拦下来了。不过,我也很好奇,怎么好端端的会走水?听说烧了许久才有人发现,不然你也不会受伤啊。”
宋谨翊知道他们会问,垂下眼帘,淡笑地说出自己已向许多询问他的人复述过的理由:“不是下人不小心,是我自己。看书的时候犯困,碰倒了烛台。我睡着了,不曾发现。等火烧到了手,才被烫醒。”
“你看书会犯困?”骆文熙表示很怀疑。
宋谨翊看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他骆文熙偶尔有因书本内容深奥晦涩而看不进去的时候,宋谨翊?
——不应该。
程佑观微微蹙眉,显然也觉得这不符合他对宋谨翊的了解。
但宋谨翊神色轻描淡写,理所当然地说:“我乃一介凡人,是人就有犯困的时候,怎么不可以了?”
骆文熙道:“幸好只是烧掉了一层皮,若果真烧成重伤,耽误了今年会试,那便真正是雪上加霜了!”
宋谨翊笑:“不会。区区烧伤罢了,怎么可能耽误科考。”
程佑观见他眉宇间隐隐的自信和轻松,心中疑影顿起。他张嘴想问,但想到会试在即,他还是考试要紧。今日有骆文熙在场,他又只是听说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还是等过些时候再单独与他说吧!
来晚啦,抱歉!写着写着开始改设定和后面的大纲,这章才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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