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谢星舟哭了,那就是在说赌气的话。
可是谢星舟没有,一点也没有……
谢星舟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淡然又决绝。
江穆野还愣在原地,谢星舟则继续往门口一步步挪动。
开门的声音响起,江穆野才惊醒回神,抬起脚步追出去。
“别跟过来。”谢星舟出门的动作有些急,他踉跄了一步,低声警告身后的人:“别让我恨你。”
江穆野闻言猛地顿住脚步,不敢动了。
他死死盯着谢星舟的背影,却不敢挑战谢星舟的底线。
谢星舟抱着纸箱回头,却不是看江穆野,是看江穆野背后的画室——那块红木雕像太重,他搬不走,后来想想段季泽都回来了,什么样的礼物以后都有机会再送,就觉得没有必要搬走了。
公寓的自动门渐渐关上,谢星舟的背影也渐渐模糊。
那句从来没爱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江穆野不信!
怎么可能呢,谢星舟怎么可能从来都没有爱过他,明明从前一看见他就满目星光,明明从前事事都顺着他,明明对他笑得那么勾人,怎么可能从来没有爱过……
他不信!
良久,江穆野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却发现笑不出来——
不管是自以为是的笑,还是强装不在意的笑,他现在都笑不出来。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仅仅只是一句话,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他现在甚至连恼羞成怒再把谢星舟抓回来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刚刚的一切让他意识到,他越是对谢星舟强势,就越是把谢星舟推远。
江穆野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动,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内心有声音叫嚣着让他追出去问个清楚,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诫他——够了,够了,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谢星舟沙哑受伤的嗓子看上去真的好痛……
江穆野强迫自己收回手,仰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明天,明天再说,明天再去看看谢星舟的伤怎么样吧。
不知过了多久,江穆野才颓丧地往回走,他走得很慢,半天才从门口走到画室门边。
而路过画室时,安稳躺在刻台上的那块红木雕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眼前一亮,推门进去,走到刻台旁边。
江穆野久久盯着刻台,片刻后,抬手摸了摸红木板上并不像的雕像,他想起那晚通宵陪着谢星舟刻像的一幕,突然欣喜地笑了一声——
谢星舟其实还是舍不得他的吧,不然也不会把这个留给他。
这个雕像虽然不像,但江穆野现在却喜欢极了。
他把红木抱起来走出画室,在公寓里四处寻找起来,想找一个钟意的地方把它挂起来。
挂在客厅?
那岂不是谁来都能看见?不行,这是他一个人的。
挂在卧室?
那岂不是只有睡觉之前能看见?还是不行。
……
江穆野最终决定把雕像健身房的跑步机前面——他每一次需要发泄过剩的精力的时候,都会没休止地在跑步机上跑步。
曾经因为段静程病情加重,他感到焦虑的时候,也在跑步机上跑了一整夜,差点猝死过去。
那现在就把这个雕像挂在这里陪着他吧。
江穆野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把雕像挂上去。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响动,有人来了。
难道是谢星舟折回来了?
江穆野几乎是下意识扔了工具,跑出去查看。
他站在健身房门口,仓促地掩盖住脸上的高兴,想装得不那么狼狈。
可是等他朝声源处看去,才发现来的根本不是谢星舟,而是晚上来打扫卫生的宋姨。
江穆野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想要转身回去继续挂雕像,可宋姨先走进了卧室。
江穆野心头一沉,忙跟了上去。
只是来不及了,宋姨已经把床单拉了下来,而那上面红色的痕迹没有被裹不住,触目惊心地挂在明面上。
床上乱糟糟的,宋姨动作也很迟疑,每收拾一下,都要心疼地叹一口气——她刚刚在楼下看见那孩子了,脸色白的吓人,真是造孽。
江穆野站在卧室门口,听见宋姨的一声声叹息,全是对他良心的鞭挞。
他忍不住握紧拳头,闭了闭眼睛。
江穆野深吸一口气,叫了宋姨一声,哑声问她:“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宋姨回头看他,片刻后,语重心长道:“小野,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你这样是在伤害他,只会把他越推越远,你要试着多一些关心照顾,而不是一味索取,知道吗?”
“我……知道了。”江穆野找不到反驳的话。
他询问完转身想离开,却觉得心脏悸动得厉害,只得捂住发疼的心口在门边靠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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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星舟在家里休息了一上午,给膝盖喷了一些膏药,膝盖很快不痛了,能正常走路,只是嗓子还哑着没有好。
他下午又去了一品书屋,因为举报的事情,店里人变得很少,段季泽也没有之前那么忙了。
谢星舟先把店里打扫了一遍,又准备去收拾书架。
段季泽见他形容憔悴,便关心道:“星舟,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等身体好了再来。”
谢星舟只是摇头不说话,去书架上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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